残阳西沉,斜月初升,清辉洒遍山野。
陈清风踏月归山,和小白小黑谈起朱霖所述北邪南来的讯息。
“北边那劳什子佛子神子若是真路过咱们这儿,该如何应对?”
两兽目光灼灼,齐齐望向主心骨陈清风。
陈清风悠悠一笑:“如今南边乱作一团,越国被炎、天罗、风三国瓜分,战火连绵,纷争无休。
北边那些道统的修行法门本就古怪,佛门言称有灵山,神教宣扬有天国,向来专挑乱世之地扎堆,无非是想诓骗世人入他们的门庭罢了。
此番仙宗特意来知会,便是让我们不必主动招惹这些人。
但若是他们敢主动上门滋扰,咱们也无需畏惧,不必伤其性命,赶出去便是。”
关于北边道统的底细,《三千年宗郡风物》中虽有记载,却多是语焉不详。
这些内情,皆是陈清风自行研读后,反复琢磨才参透的。
“与其耗费心神去管那些外人,不如潜心为冲击紫府铺路。”
不知不觉间,陈清风筑基已过十年。
对于筑基期的修行,他早已摸索出几分独到心得。
修仙一道,炼气阶采撷灵气,筑基境则需吸纳灵机。
灵气源自山川江河、日月霞雪,任何修士皆可吸纳入体,用以炼气增功。
而灵机,乃是天地本源所化。
若强行类比,灵气是天地间游离的能量,灵机便是散落的法则碎片。
“我所修的《青帝身》,需吸纳方圆五百里内的草木灵机。
唯有让这山间林木繁茂,我的修为才能稳步增进。
所以我得吩咐下去,让周围凡人多多种草植树才是。”
陈清风笑着说道。
他上头并无紫府真人指点迷津,修行之路全靠自己摸索。
好在有小白、小黑相伴,他们三个时常一同论道,竟真让他蹚出了一条契合自身的修行路径。
修仙界常言 “法侣财地”,道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无志同道合之人相伴论道、彼此扶持,修行之路只会愈发孤寂难行。
相较于陈清风的步步为营,小白与小黑的修行可就轻松多了。
小白所修《玉庭心》,讲究心境通达,只需日日心情畅快,修为便能水到渠成地增长;一旦遇上烦心事,进境便会放缓。
小黑则更为霸道。
它身为 “梭虚兽”,血脉品级极高,无需刻意寻觅机缘,只需按部就班修行,太虚之中自会反馈修为。
如今它的修为已临近筑基中期,仍是三人之中的佼佼者。
只是梭虚兽虽诞生于太虚,能从中汲取修为,却也并非毫无代价。
小黑需时常以灵物回馈太虚,否则修为增长便会渐渐迟缓下来。
当初陈清风从那仙庭之中寻到的灵物,大部分都让小黑用去了。
陈清风也盼着什么时候小黑成长起来,好做他的靠山。
虽然现在外界有传言,他这人全仗着‘狐朋狗友’才在修仙界站稳跟脚,陈清风却不置可否。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
李暖春得了陈清风的吩咐,不敢有半分耽搁,当即忙活开来。
她召集了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修士,将 “广种草木” 的要事一一告知,又细细叮嘱了其中关键。
这些年来,陈清风对散修向来大方,许多灵脉都赐了下去。
这些修士素来敬重陈清风,得了号令后无不依从,转头便各自赶往自己管束的凡人村落。
各村村长听说是山上仙师的吩咐,不敢怠慢,当即立下新规。
每户每月需栽种若干草木,孩童也需参与其中,凡勤于种树者,除却金银铜钱之外,还可获仙师府赏赐的灵米灵丹。
消息一出,各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只当是仙师庇佑的好事,家家户户都带着笑意,扛起锄头、拎着苗种,在田间地头、山野荒坡上忙活起来,一时间满山遍野皆是植树的身影。
只是这种树之事,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栽种之时,要心怀喜悦,不可有半分勉强。
只因这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山川日月、草木鸟兽,乃至人蛇马鹿,皆牵扯灵性。
凡人怀着欢愉之心种树,指尖传递的是暖意,心中涌动的是善念,这般培育出的草木,所蕴灵机也清灵纯粹,能直接为《青帝身》所用。
可若是被逼无奈、满心怨怼地劳作,怨气便会渗入草木根系,所生灵机也会变得浊重滞涩,不仅于修行无益,反倒可能扰乱自身道基。
所谓《中仙》的这个《仙》字,讲究的便是窥透天地运转之理,循规蹈矩、把握分寸。
这植树聚灵的讲究,正是仙道 “顺道而为” 的最好体现。
若是换做南边魔门地盘,那情况就不同了。
莫说金银铜钱,怕是凡人敢对仙师吩咐的事情说半个不字,下一刻就成了人材了。
......
郑梁财早年本是凡人村落里的富户,后来投到那位陈姓大人麾下效力。
那位大人后来修成仙基,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
便是修士们提及他,也无不满面恭敬,不敢有半分轻慢。
能在这般人物手下出过力,如今孙女郑寻棠又在那位大人的仙山修行,郑梁财在这一带的威望自然不同凡响。
别说寻常凡人,便是路过的修士,见了这老头,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 “郑伯”。
岁月不饶人,郑梁财如今已是垂垂老矣。
他年轻时的锋芒早已褪去大半,如今瞧着反倒愈发和蔼温润,没了往日的凌厉。
近来听闻种树之事,他闲来无事,也未唤仆人随行,便自个儿扛着锄头,悄悄下了山。
刚挖好一个土坑,郑梁财便蹲在地上歇气。
望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这老头忍不住轻叹:“哎,是真老了。”
想当年,他也非等闲之人,十个八个壮汉近不了他的身。
可如今,不过是挖个坑的功夫,便已气喘吁吁,浑身乏力。
正歇着,一道身影悄然立到了他身旁。
这人容貌俊美异常,到了难分男女的地步,一眼望去便让人再也移不开目光,打心底里生出折服之意。
这人气度雍容华贵,却无半分居高临下的架子,唇边噙着浅笑开口:“老伯,这般年纪,怎还亲自劳作?”
郑梁财虽是凡人,可这些年见多识广,眼力远非寻常人可比。
当下心里暗暗提起了警惕,一时并未应声。
那人倒也并不恼怒,依旧温和笑着,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老人家,莫怕。”
“这人间多苦多难,不如随我同入天国,从此远离尘嚣纷扰,再无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