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默默走到门口,弯腰想把那个变形的搪瓷盆捡回来。
“捡什么捡!”
贾东旭一把推开她,秦淮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嘶吼着:“就让它在那儿!让全院的人都看看,我贾东旭不是好惹的!”
“哇——”
里屋,被这连番的巨响和咆哮吓坏的棒梗,终于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这哭声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贾东旭和贾张氏最敏感的神经上。
“哭!哭!就知道哭!哭丧呢!”
贾张氏转身就往里屋冲,指着床上的棒梗破口大骂:“老娘还没死呢!你个小兔崽子哭什么!跟你那丧门星的妈一样,都是讨债鬼!”
贾东旭也跟着冲屋里吼:“闭嘴!再哭老子连你一块儿揍!”
秦淮茹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自己的婆婆,对着一个被吓坏的孩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她再看看地上那个丑陋的搪瓷盆,心里最后那点温度,也彻底凉透了。
就在这时。
一个官威十足的声音,从院子当中响彻起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个的,都想造反啊!”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从后院溜达到中院。
先是瞥了一眼地上滚落的盆。
又斜着眼打量一下,门口面目狰狞的贾东旭。
最后才把目光,投向正躲在后院月亮门后头、探头探脑的许大茂。
“许大茂!你喊什么!厂里防空警报都没你嗓门大!”
刘海中先声夺人,一开口就摆足二大爷的谱。
许大茂一看靠山来了,立马来了精神。
从门后头蹿出来,指着贾家门口,脸上挤出悲愤交加的表情。
“二大爷!您可得给我评评理啊!我好心好意路过,跟贾师傅打个招呼,他贾东旭二话不说就拿盆砸我!这是要我的命啊!这跟旧社会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踱步到贾家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贾东旭。
“东旭,许大茂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东旭梗着脖子,不说话。
只是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许大茂,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刘海中声音一沉:“你现在也是二级工,是吃技术饭的国家工人,怎么还跟个街溜子一样,动不动就动手?啊?你师傅易中海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师傅”三个字,像三根钢针,狠狠扎进贾东旭的心窝子。
贾东旭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脖子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二大爷,您不能偏心眼啊!”
贾张氏从屋里冲出来,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叉着腰挡在儿子面前。
“是许大茂那个小王八蛋先挑事!他堵在我们家门口阴阳怪气,不安好心!我们东旭那是气不过!”
“他不安好心,你就拿盆砸人?”
刘海中眼睛一瞪,官腔十足:“那人家要是骂你一句,你是不是还得拿刀捅人家?这是什么道理!无法无天了还!”
刘海中越说声音越大,唾沫星子喷得老远。
他心里舒坦极了。
过去。
这种场面都是易中海出来和稀泥,他顶多在旁边敲敲边鼓。
现在。
易中海那个老东西自身难保,这院里,可不就他刘海中说了算!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威风彻底立起来!
斜对面,何家。
何雨水早就按捺不住,踮着脚尖扒着窗户缝往外瞧。
“哥,你快看,二大爷训贾东旭呢!跟审犯人似的,那官腔拿的,真逗!”
何雨柱坐在桌边,正慢悠悠喝着秦凤给他泡的花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有什么好看的。”
他吹了吹茶水的热气,淡淡地说道。
秦凤坐在旁边,手里纳着鞋底,听着院里的吵嚷声,眉头微微蹙起。
但看到何雨柱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她的心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是啊。
只要这个男人在,外面的风雨再大,这间小屋里,就永远是安宁的。
院子里。
刘海中的“审判”还在继续。
“东旭!我问你,你错没错!”
贾东旭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没错!”
“好!好一个没错!”
刘海中气得直乐,指着贾东旭的手指都哆嗦了:“动手伤人,还不知悔改!…”
“我看你这二级工的评级,思想觉悟上就有严重的问题!这事,我管定了!”
他环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声音提得更高,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今天这事,性质极其恶劣!这是邻里之间的恶意伤害!是对我们四合院安定团结局面的公然破坏!…”
“我宣布!”
刘海中猛地挺起胸膛,学着厂领导作报告的架势,用力一挥手。
“等一大爷……缓过神来,我们三位大爷,要联合起来,召开全院大会!…”
“必须就这件事,对贾东旭进行严肃的批评教育!要让他写检查!深刻的检查!”
这话一出。
院里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谁都听得出来,刘海中这话里的门道。
“等一大爷缓过神来”?
谁不知道易中海,现在被气得半死不活,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呢?
这不就等于说,这事他刘海中一个人就拍板了吗?
这老刘。
是在踩着易中海的脸,抢班夺权啊!
许大茂一听要开大会批斗贾东旭,心里乐开了花,觉得今天这盆挨得值!
他冲着刘海中连连点头:“二大爷英明!就该这样!不然这院里就没王法了!”
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刘海中想骂,可看到刘海中那副官威十足的样子。
又想起儿子,现在在厂里的尴尬处境,硬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只能死死拉着贾东旭的胳膊,把他拽回屋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刘海中看着紧闭的屋门,满意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迈着胜利者的步伐,溜达着回后院去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贾家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贾东旭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所有的荣耀。
所有的希望。
都在这短短几天里,变成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成了全院、全厂的笑柄。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厨子!
还有那个没用的师傅!
贾东旭心里恨意滔天,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