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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边陲重镇,暮春的寒意尚未褪尽。信王府邸深处,一片死寂般的凝重。信郡王夜明远,这位在宗室中以平庸怯懦闻名的郡王,此刻正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对着面前一张空荡荡的、披着厚重帷幔的紫檀木大师椅,冷汗如浆,浸透了内衫。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动着,头几乎埋到胸口,不敢看那帷幔后影影绰绰的身影。

“……父、父王……陛、陛下已至信州边境,与夜惊澜所部汇合,旌旗招展,甲胄鲜明,怕是有、有数万精锐……” 夜明远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语无伦次,“他、他还下旨,诏儿子携世子入京……儿子已、已称病推脱,但、但陛下亲至,恐、恐难再搪塞……兰若寺那边,净玄、了因几个秃驴和牛鼻子看得紧,几次试探都、都被挡了回来……父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陛下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这该如何是好……”

帷幔后,一片沉寂。只有烛火跳动,将椅后的人影拉得扭曲而庞大,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巨兽。良久,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片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冷:

“知道了……又如何?”

夜明远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

“他知道了萧策,萧策死了。知道了德妃和三皇子,他们也死了。知道了赵莽,知道了跛足道人……现在,知道了秦嬷嬷,知道了你……” 那声音慢条斯理,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夜明远的心底,“可他,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坐在这里的,是我吗?”

夜明远愕然抬头,看向帷幔,又惊恐地垂下:“可、可是父王,那秦嬷嬷的遗书,德妃的密册……还有、还有陈嬷嬷那个老货被抓……万一、万一他们扛不住……”

“扛不住?” 沙哑的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至于活人……说与不说,又有何妨?夜漠尘小儿,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若有铁证,此刻兵锋所指,便该是这信王府,而非在边境逡巡。他诏你入京,是试探,更是想引蛇出洞。可惜啊……” 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丝刻骨的怨毒与嘲讽,“他和他那短命的娘一样,总是这般自以为是,以为占着大义名分,便可为所欲为!他以为他是谁?是这江山天命所归的真龙?笑话!”

夜明远被这陡然拔高的声调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父王息怒!父王息怒!”

帷幔后的身影似乎平息了一下情绪,声音重新变得缓慢而阴森:“不必惊慌。他来了也好。信州,是我们的地方。这兰若寺下,经营数十载,岂是他带来几个玄门秃驴就能撼动的?他既敢来,便让他……有来无回!”

“父王的意思是……” 夜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更多的仍是恐惧。

“他不是要证据吗?给他便是。”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让他查,让他找到这兰若寺。然后……这里,便是他的葬身之地!正好,用他那身真龙气血,和他那宝贝儿子的‘净灵体’,助我神功大成!届时,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我?!”

狂热的低语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心。夜明远听得心惊肉跳,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扭曲的期盼。若父王真能成事……

“你去,照常‘养病’。王府内外,加强戒备,但不必过激,反露马脚。兰若寺那边,我自有安排。” 沙哑声音吩咐道,“另外,给京城里我们的人传信,是时候,给那位尊贵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找点‘乐子’了。记住,要‘意外’,要‘自然’。”

“是!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办!” 夜明远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密室重归寂静。帷幔被一只枯瘦、布满诡异暗红色纹路的手缓缓掀开,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布满褶皱、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瘆人的脸。正是本该“病故”多年的信王——夜弘毅。他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谲的笑意。

“端敬……我的好皇嫂,你看到了吗?你的好儿子,来送死了。放心,很快,你们母子就能在地下团聚了。而你这身凤气,你那孙儿的灵体,都将成为我登临绝巅的踏脚石!这江山,本该是我的!是你们……夺走了它!”

低低的、疯狂的笑声在密室里回荡,渐渐消散于无边的黑暗与阴谋之中。

与此同时,信州边境,玄甲卫大营,中军帐内。

夜漠尘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比任何铠甲都更令人心悸。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信州的山川地势。凌虚子、慧明、夜惊澜(老忠勇王世子,被紧急调来)、以及几位心腹将领肃立两旁。

“信郡王再次上表,言病体沉重,咳血不止,无法起身接驾,更无力远行入京,恳请陛下恕罪。” 影煞呈上最新密报,声音低沉,“其言辞恳切,并附有三名当地名医联名诊断书。然,我们的人暗中查探,信郡王府近日采买如常,并无重病之象,且其子前日尚在郊外跑马。”

“欲盖弥彰。” 夜漠尘冷笑,指尖重重点在沙盘上信州城的位置,“他越是推脱,越是心虚。兰若寺那边,有何进展?”

凌虚子出列,神色凝重:“回陛下,贫道与大师连日查探,那兰若寺果然诡异。寺外邪阵重重叠叠,阴煞之气浓稠如实质,绝非短期可成。寺中隐隐有强大邪灵波动,且阵法勾连地脉,强行破阵,恐引发地气反噬,殃及周边百姓。更麻烦的是,” 他顿了顿,“寺中似乎有活人生气,且不止一股,似是……被囚禁的百姓或僧侣。若贸然强攻,邪修狗急跳墙,恐会以这些人为祭,激发大阵,后果不堪设想。”

慧明亦双掌合十:“阿弥陀佛。那邪阵核心,隐有佛力残留,却已被彻底污染扭曲,似是借助古寺残存香火愿力构筑,歹毒非常。需寻得阵眼,徐徐图之,或有一线生机强行超度,否则伤亡必重。”

夜漠尘眉头紧锁。投鼠忌器,这便是信王最大的依仗之一!他以百姓为盾,藏身毒窟,端的无耻狠毒!

“可有寻得阵眼或潜入之法?” 夜漠尘问。

“贫僧与道长曾冒险以元神出窍之法遥观,隐约见寺中大殿地下,有强烈邪气源,似是阵眼所在。但守护严密,且有禁制阻隔元神探查。至于潜入……” 慧明摇头,“寺周方圆十里,鸟兽绝迹,虫蚁不生,稍有生灵靠近,必被邪气侵蚀或阵法感知。寻常兵卒,根本无法接近。即便是我与道长,亦需全力运功,方能抵御外围邪气侵蚀,难以久持。”

帐内一时沉默。信王经营此地数十年,果然成了铁桶一块,棘手的很。

“陛下,” 夜惊澜抱拳道,“信王老贼龟缩不出,倚仗邪阵负隅顽抗。末将以为,当以正合,以奇胜。正面以大军围困兰若寺,封锁一切进出通道,断其粮草供给,耗其锐气。同时,派精锐小股部队,寻当地熟知地形、且心向朝廷的猎户、药农为向导,尝试从后山险径、地下暗河等意想不到之处渗透。再则,陛下可下明旨,斥责信郡王欺君罔上,抗旨不遵,命其即刻入京解释,否则以谋逆论处。先剪其羽翼,乱其心神!”

夜漠尘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准!惊澜,围困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记住,以困为主,非不得已,不可强攻,免伤及无辜。凌虚子道长,慧明大师,有劳二位,继续钻研破阵之法,尤其是如何在不伤及被困百姓的前提下,削弱或暂时屏蔽邪阵。影煞。”

“臣在!”

“你亲自挑选精通潜行、山地作战的好手,组成‘锐锋营’,由你统领,寻访当地可靠向导,探查潜入兰若寺的路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确凿证据,证明夜弘毅就在其中!”

“臣领旨!”

“另,” 夜漠尘看向京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坚定,“传朕密旨回京,告知皇后与太上皇此地情况,让卿九加强宫中戒备,尤其是东宫。信王穷途末路,恐会狗急跳墙,对皇后与太子不利。”

“是!”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信州,尤其是那座阴森的古寺,缓缓收紧。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胜负手,不在于千军万马,而在于能否找到并攻破兰若寺邪阵核心,擒杀信王本尊。这是一场玄术与兵法的双重较量,更是一场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的殊死搏杀。

就在夜漠尘于信州调兵遣将、步步紧逼之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坤宁宫内,却迎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臣妇(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颤巍巍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慕卿九放下手中的政务简报,抬眼望去,只见秋芙引着两人步入殿中。前面是一位身着朴素青色诰命服、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昔日秀美的老妇人,正是已故端敬皇后的生母,夜漠尘的外祖母,一品诰命夫人,陈老夫人。她身旁搀扶着她的,是一位更老迈、背已佝偻、穿着旧宫装的老嬷嬷,正是端敬皇后乳母,秦嬷嬷的妹妹,赵嬷嬷。当年端敬皇后去后,陈老夫人悲痛过度,深居简出,赵嬷嬷也出宫荣养,多年来极少入宫。

“老夫人,赵嬷嬷,快快请起,看座。” 慕卿九连忙起身,亲自上前虚扶。对这两位与婆母关系极深的老人,她心中充满敬意与怜惜。

“谢娘娘。” 陈老夫人颤巍巍坐下,未语泪先流。赵嬷嬷也是老泪纵横,不住地用袖子擦拭。

“老夫人,嬷嬷,今日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慕卿九柔声问道,心中已猜到了几分。皇帝亲赴信州追查信王,虽未明言,但风声多少已透出,加上近日宫中秘密审讯陈嬷嬷等人,这两位老人此刻前来,定与端敬皇后旧案有关。

陈老夫人努力平复情绪,哽咽道:“娘娘明鉴。老身……老身近日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说当年小女(指端敬皇后)之死,并非天命,而是……而是为人所害!老身这心里……如同油煎火烤,夜不能寐啊!求娘娘……求娘娘告知老身实情!我那苦命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去的?”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赵嬷嬷也跪下叩头:“娘娘!老奴伺候先皇后几十年,情同母女。先皇后去得不明不白,老奴这些年没有一日安心!求娘娘开恩,告诉老奴,告诉老夫人,到底是谁害了先皇后?老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娘娘讨个公道啊!” 她哭声悲切,令人动容。

慕卿九心中酸楚,示意秋芙扶起赵嬷嬷,亲手斟了两杯热茶递过去,沉吟片刻,方缓声道:“老夫人,嬷嬷,请先节哀。此事……陛下与本宫,已然查明大半,真凶……也已锁定。”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陈老夫人猛地抓住慕卿九的手,枯瘦的手颤抖得厉害,眼中射出刻骨的恨意。

慕卿九反握住老人冰凉的手,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是信王,夜弘毅。”

“信王?!” 陈老夫人如遭雷击,呆在当场,喃喃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他可是先皇的胞弟,是漠尘的叔祖啊!他、他为何要如此?小女从未得罪过他,对他一向恭敬有加……”

赵嬷嬷则是一脸恍然与绝望,瘫坐在地,痛哭失声:“是他……果然是他!老奴早就该想到的!先皇后病重前,信王曾多次以探病为名入宫,每次都会屏退左右,与先皇后单独叙话良久……先皇后每次见他之后,都会郁郁寡欢,神思不属……老奴问过,先皇后只摇头叹息,说信王叔提及旧事,心中感伤……现在想来,定是他以言语刺激、或是以邪术侵害先皇后!还有秦姐姐……秦姐姐定是被他胁迫的!她死得不明不白,定是信王杀人灭口!信王!你好毒的心肠!娘娘对你那般尊敬,你竟下此毒手!老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嬷嬷哭得撕心裂肺,多年的委屈、疑惑、悲痛,尽数爆发。

慕卿九静静听着,待两位老人情绪稍缓,才将秦嬷嬷遗书、陈嬷嬷供词、德妃密册中所揭露的骇人真相,择其要者,缓缓道来。当听到信王为修炼邪功,竟以邪术玉佩和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端敬皇后生机,最终令其“久病不愈”而亡时,陈老夫人惨叫一声,晕厥过去。赵嬷嬷也是捶胸顿足,几乎哭死过去。

殿内一阵忙乱,太医被急召而来,施针用药,良久,陈老夫人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老泪纵横,死死抓住慕卿九的手:“娘娘!陛下!你们要为小女做主啊!要让她沉冤得雪啊!信王那个畜生,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老夫人放心,” 慕卿九眼中含泪,语气却斩钉截铁,“陛下已亲赴信州,擒拿此獠!母后之冤,父皇与陛下痛彻心扉,必会为母后讨回公道,还天下一个真相!让那奸贼,在母后灵前,血债血偿!”

“好……好……” 陈老夫人涕泪交加,挣扎着要下跪,“老身代小女,谢陛下、娘娘隆恩!”

“老夫人不可!” 慕卿九连忙扶住,“这都是陛下与本宫分内之事。如今真相已明,陛下与本宫商议,欲在母后忌辰之日,颁下明诏,公告天下,为母后正名,追封谥号,并将信王罪行昭示四海,以慰母后在天之灵!届时,还需老夫人与赵嬷嬷,做个见证。”

陈老夫人与赵嬷嬷闻言,更是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能亲眼看到女儿(主子)沉冤得雪,她们死也无憾了。

送走两位悲恸又激动的老人,慕卿九独立殿中,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心潮起伏。婆母的冤屈即将洗雪,但夫君却在前线,与那狡猾狠毒的老贼生死相搏。她必须稳住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秋芙,” 她沉声吩咐,“传本宫懿旨,即日起,宫中一切用度再减两成,节余银两,悉数拨付惠民药局,加制伤药、防疫散,以备不时之需。命内务府加紧清点库藏,尤其是御用药材、金疮药等,整理造册,随时听候调用。知会太上皇,请太上皇加强对京畿防务的巡视。东宫守卫再增一倍,所有饮食起居,必经三人以上查验。宫中所有人等,无本宫手谕,不得擅离职守,不得传递消息,违者,以谋逆论处!”

“是!娘娘!” 秋芙凛然应命,快步离去。她知道,娘娘这是进入了临战状态,要以铁腕,确保大后方万无一失。

夜色渐深,坤宁宫的灯火却亮至天明。慕卿九一边处理着如雪片般飞来的政务奏报(太上皇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许多具体事务已交由她决断),一边密切关注着信州前线的任何消息。智能空间全力运转,分析着各方情报,推演着各种可能。她深知,信王经营数十年,绝不会坐以待毙。京城,恐怕也不会太平。

果然,三日后,京中接连发生了几起“意外”。

先是京兆尹府衙的案卷库房深夜失火,虽扑救及时,但部分卷宗被毁,其中恰好包括一些陈年旧案,涉及几位已故勋贵,其中便有与信王过往甚密者。接着,一位负责稽查漕运的御史,在赴任途中“坠马”重伤,昏迷不醒。然后,是惠民药局设在城西的一处义诊点,被人投毒,虽因防范严密未造成伤亡,但引发了小范围恐慌。

事件看似孤立,但慕卿九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联系——都在试图销毁证据、剪除知情者、制造混乱。这无疑是信王在京中残存势力的反扑!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慕卿九看着手中的密报,冷笑一声,“秋芙,让我们的人动一动。名单上那些人,该请来‘喝茶’了。”

一张早已拟定好的名单,从坤宁宫发出。名单上,是慕卿九与夜漠尘离京前,根据已有线索,反复斟酌后锁定的、最可能与信王有牵连的朝臣、勋贵、乃至宫中旧人。之前按兵不动,是怕打草惊蛇。如今蛇已出洞,正是收网之时!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数位官员“因病”告假,闭门不出。几位勋贵府邸被宗人府“请”去问话。宫中,亦有数名低调多年的老太监、老嬷嬷,“突然暴病”身亡。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但嗅觉灵敏的人,已能感受到那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更大的风暴,在第五日子夜,骤然降临东宫!

是夜,月黑风高。东宫一如既往的宁静。突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宫墙,悄无声息地潜入宫内,直扑太子寝殿!这些人身手矫健,行动无声,显然都是高手,且对东宫布局异常熟悉,轻易避开了明暗岗哨。

就在他们即将触及寝殿窗棂的刹那,异变突生!

“嗡——!”

一声低沉的梵音响起,寝殿四周突然亮起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晕,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整个寝殿笼罩其中!黑影撞在光罩上,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发出闷响,纷纷被弹开!

“有埋伏!是佛门结界!” 为首黑影低喝,声音沙哑。

与此同时,警铃大作!无数火把亮起,将东宫照得如同白昼。影煞亲自率领的暗卫精锐从四面八方涌出,刀光剑影,瞬间将黑影包围!更有一队手持特制破邪弩、弩箭上闪烁着淡淡符文的禁卫,封锁了所有退路。

“放箭!” 影煞一声令下,破邪弩齐发!箭矢穿透黑暗,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黑影们挥动武器格挡,但那些箭矢竟似有灵性,专破护体罡气,且箭头上的符文对阴邪内力有克制之效,顿时有数人中箭倒地,伤口处冒出黑烟,发出凄厉的惨嚎。

“是朝廷的鹰犬!结阵,冲出去!” 黑影首领厉吼,剩下的人立刻背靠背,结成一个小型战阵,黑气弥漫,竟试图硬闯。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了尘大师的弟子了因,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殿顶,手持禅杖,佛光普照,压制得那黑气翻腾不休。

“妖孽,还敢负隅顽抗!” 凌虚子的高徒净玄亦现身,桃木剑出鞘,清光湛湛,直取黑影首领。

战斗瞬间爆发!黑衣刺客虽悍勇,且身负诡异邪功,但在早有准备、且克制邪术的围攻下,很快落入下风。不断有人倒下,但剩下的人却状若疯狂,不顾自身,拼命向寝殿冲击,目标明确——太子夜念宸!

寝殿内,夜念宸早已被惊醒,在乳母和侍卫的保护下,退到内室。他小脸紧绷,但并未哭闹,反而握紧了母亲给他防身的一枚玉佩,那是慕卿九特制的,内蕴清心辟邪的阵法。他能感觉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和那令人不适的邪气,但他相信父皇母后安排的守卫,更相信自己的“光”。

“保护殿下!” 影煞怒吼,剑光如龙,将一个冲到近前的刺客劈飞。了因的佛光与净玄的道法相辅相成,将刺客的邪功死死克制。

眼看突围无望,伤亡惨重,那黑影首领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手中一个漆黑的骨符上,嘶声吼道:“以我之血,祭请尊主!幽冥噬魂,爆!”

骨符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一股狂暴邪恶的力量席卷开来!

“不好!他要自爆邪元!退!” 净玄脸色一变,急声大喝。

了因禅杖急挥,佛光化作光罩护住众人。但那股爆炸的力量远超想象,佛光剧烈震荡,了因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数名暗卫和禁卫被气浪掀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念念,闭上眼睛!” 一个温柔却坚定的声音穿透混乱,在夜念宸脑海中响起。是母后!虽然他看不到母后,但能感觉到一股温暖熟悉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

与此同时,寝殿内,夜念宸怀中的玉佩骤然放出柔和的清光,与殿外了因的佛光遥相呼应,形成一个更坚固的屏障,将爆炸的余波牢牢挡住。

黑光散去,那黑影首领已尸骨无存,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坑洞和弥漫的腥臭邪气。其余刺客见首领自爆,也纷纷咬碎口中毒囊,顷刻间毙命,无一活口。

战斗结束,东宫一片狼藉,但好在结界稳固,夜念宸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侍卫暗卫有数人受伤,但无人死亡。了因大师因全力维持结界,内腑受了些震荡,需调息数日。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坤宁宫。慕卿九匆匆赶来,将脸色发白但强作镇定的儿子紧紧搂入怀中,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念念不怕,母后在,没事了,没事了……”

“母后,儿臣不怕。” 念念靠在母亲怀里,小声说,“儿臣有玉佩,还有光,不怕黑气。” 但他微微颤抖的小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慕卿九心疼得无以复加,眼中杀意凛然。信王!你竟敢对念念下手!此仇不共戴天!

“查!给本宫彻查!这些刺客是如何混入宫中,如何得知东宫布防!宫内必有内应!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挖出来!” 慕卿九的声音冰冷如铁。

“是!” 影煞单膝跪地,身上带着血迹,但眼神锐利如刀。

这一夜,京城注定无眠。东宫遇袭,太子险些遭难,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怎能瞒过有心人?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整个皇城上空。清洗,以雷霆之势展开。隐藏在深处的魑魅魍魉,在皇后冰冷的目光和铁血手腕下,无所遁形。

三日后,信州前线。

夜漠尘接到了京城八百里加急密报。当他看到“东宫遇袭,太子无恙”这八个字时,握信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恐怖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让整个中军帐温度骤降!

“陛下息怒!” 众将跪倒一片。

夜漠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信王……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猛地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戳在兰若寺的位置:“传令!三日之内,朕要看到攻破兰若寺的方案!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朕,要亲手斩下此獠的头颅,祭奠母后在天之灵!”

几乎同时,另一封密信也送到了他的案头,是慕卿九的亲笔。信中详细说明了东宫遇袭经过、后续清洗情况,以及她的应对。字里行间,不见慌乱,只有冷静的分析与坚定的支持。信的末尾,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一切安好,勿念。专心前方,诛杀国贼。我与念念,等你凯旋。”

夜漠尘紧紧攥着信纸,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妻子温柔的抚慰和儿子依赖的目光。他心中的暴怒与后怕,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力量取代。

。他是丈夫,是父亲,更是君王。他的身后,是他誓死守护的至爱,他的前方,是必须铲除的仇敌!

“卿九,念念……等朕回来。” 他低声自语,将信纸小心折好,贴身收起。再抬头时,脸上已无半点波澜,唯有帝王的冷酷与决绝。

“传朕旨意:全军备战!三日后,兵发兰若寺!朕,要亲征破阵,诛杀此獠!”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帐中众将轰然应诺,声震云霄。复仇的火焰,已熊熊燃烧。最终的决战,一触即发。

而远在京城的慕卿九,在肃清内鬼、安抚好受惊的念念后,也站在坤宁宫的高台上,遥望信州方向,手中紧握着一枚同心结。

“漠尘,一定要平安回来。母后的冤屈,该昭雪了。我们的仇,该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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