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静思图书馆像沉在水底的城堡,只有三楼靠窗的位置还亮着一盏孤灯。李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面前摊开的《西方哲学史》已经被他画得乱七八糟,论文的截止日期就在明天早上,可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图书馆的老管理员半小时前锁了大门,临走时特意嘱咐他:“小伙子,十一点前一定走,别在里面逗留。”当时他只顾着点头,现在才明白那语气里藏着的不是催促,而是警告。
一阵极轻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在翻书。李明猛地回头,长长的阅览区空无一人,只有成排的书架沉默地立在阴影里,像一个个佝偻的巨人。
“是老鼠吧。”他喃喃自语,转回头继续敲键盘。可没过两分钟,那声音又响了,这次更近,仿佛就在他身后的书架旁。
李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缓缓站起身,抄起桌上的保温杯,踮着脚绕到书架后。这里是哲学类书籍区,高高的书架直抵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他屏住呼吸听了半天,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在他松了口气,准备转身回去时,“沙沙”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可怕,就在他头顶的位置。
李明猛地抬头,只见最高一层的书架缝隙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那是个女人,眼睛黑洞洞的,正死死盯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啊!”他吓得后退两步,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等他再抬头时,那张脸已经消失了。
“谁?谁在那里?”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回应。
李明捡起保温杯,手止不住地发抖。他决定不管论文了,现在就走。可当他回到阅览区收拾东西时,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几行字,不是他敲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你在找那本1987年的《逻辑学导论》吗?”
“它在b区第13排第7个格子。”
“我等了你很久了。”
李明的头皮瞬间炸开。他确实在找这本绝版书,早上还跟管理员打听了半天,管理员说早就弄丢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b区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幽幽的绿光。
“沙沙——”翻书声又响了,这次是从b区传来的,还夹杂着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李明抓起背包,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楼梯。跑到二楼时,他忽然想起管理员说过,图书馆的旧书库就在二楼b区。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望去。
旧书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啜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伤心地哭。
“有人吗?”他颤抖着问,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哭声停了。
几秒钟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皮肤:“帮我找找……我的眼睛……掉在那本书里了……”
李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一楼跑。他跑到大门前,却发现厚重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锁死了,钥匙孔里插着一把生锈的铜钥匙,和他早上看到的管理员用的那把完全不同。
“沙沙——”
翻书声就在他身后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有无数只手在疯狂地翻动书页。
李明猛地回头,只见成排的书架正在缓缓移动,像活过来的怪物,将他围在中间。那些书架的缝隙里,露出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而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在低头翻一本书。她的头发很长,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找到……了……”女人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手里举着一本泛黄的书,正是那本1987年的《逻辑学导论》。
书的封面上,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一行字:
“欢迎加入我们,新的管理员。”
第二天早上,清洁工打开图书馆大门时,只看到空荡荡的阅览区和一台还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论文的标题栏写着:《论存在与虚无》,而正文里,只有重复了无数遍的两个字:
“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