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谷一战，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武魂殿高层掀起了惊涛骇浪。
深夜，教皇殿议事厅灯火通明。
比比东端坐主位，面色冷峻。在她两侧，供奉殿大供奉千道流、裁决长老殿长老、以及包括林墨在内的研究院核心高层悉数到场。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根据千仞雪和朱竹清带回的情报，以及林墨院长对黑色晶体碎片的分析。”比比东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金属上，“我们面对的，不是星罗帝国的常规军事力量，甚至不是某个隐世势力。”
她抬手，议事厅中央的魂导投影仪亮起，在空中投射出一枚缓慢旋转的黑色晶体三维模型。模型被剖开，内部结构复杂得令人头皮发麻——无数细如发丝的暗红色纹路交织成网状，中央是一个微型的、不断搏动的核心。
“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命形态——或者说，寄生形态。”林墨站起身，走到投影前。他的左眼依旧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影响他清晰阐述，“它通过侵蚀宿主意识，改造宿主身体，将宿主转化为自身的‘容器’。铁手体内的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从魂斗罗巅峰强行拔高到半步封号，代价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只知道吞噬灵魂的怪物。”
他切换投影，展示出从铁手死亡现场采集的数据:“而根据碎片消散前最后传回的波动反推，这种晶体的完整形态，至少蕴含了……堪比九十五级以上超级斗罗的魂力总量。”
议事厅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更关键的是。”林墨深吸一口气，“这枚晶体有‘主从’结构。铁手体内的是‘从属碎片’，而它的‘主晶体’，也就是那个所谓的‘深渊君主’，其能量层级……我无法准确测算。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绝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够理解的存在。”
千道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神级？”
“可能是，也可能……不止。”林墨摇头，“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具现化，是‘吞噬’与‘痛苦’这个概念本身诞生的扭曲产物。它不需要信仰，不需要神位，它只需要……食物。”
投影再次切换，出现了皮埃尔的画像，以及他离开研究院时乘坐的马车路线推测图。
“皮埃尔·莱斯特，星罗帝国宫廷首席魂导师，九级。”林墨指着路线图，“他带走了我们提供的五百克高纯度魂尘，声称要调试一个‘大型魂力共鸣器’。但根据铁手死前的只言片语，结合黑色晶体的特性，我做出了一个推测——”
他环视全场，一字一句道:“那不是共鸣器。那是一个以魂尘为燃料，以特定频率的魂力波动为‘坐标’，强行打通两个位面通道的……召唤仪式法阵。”
“戴维斯要做的，不是增强自己的力量。”比比东接过了话头，眼中寒光闪烁，“他是要把自己变成容器，让那个深渊君主的意识，完整地降临到他体内。”
“疯子！”一位裁决长老忍不住低吼，“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毁灭整个大陆！”
“他知道，而且他很可能乐见其成。”林墨冷静地分析，“戴维斯的性格极度自负且偏执。他可能认为，自己能够控制那股力量，或者至少能在被完全侵蚀前，达成自己的野心——比如，一举歼灭武魂殿，统一大陆。”
议事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推测太过疯狂，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结论。
“皮埃尔的去向有线索了吗？”千道流问道。
“有，但不确定。”负责情报的鬼豹斗罗站起身，“我们追踪到他的马车在进入星罗帝国边境的‘迷雾山脉’后失去了踪迹。那片区域地形复杂，常年被浓雾笼罩，而且……有强烈的空间干扰。”
“空间干扰？”林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我们的探测魂导器显示，迷雾山脉深处存在大规模、不稳定的空间裂隙。而且这种干扰的波形……”鬼豹斗罗调出一组数据，“与黑色晶体碎片散发出的波动，有百分之七十三的相似度。”
“那里是入口。”林墨立刻断定，“或者说，是深渊力量在我们世界渗透最严重的地方之一。皮埃尔的‘共鸣器’必然建在那里——只有借助天然的空间薄弱点，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打开通道。”
比比东站起身，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计划变更。”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原定的边境对峙方案取消。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这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入侵前兆。”
“鬼豹，你立刻带领情报部门所有精锐，不惜一切代价，在十二小时内确定皮埃尔和召唤仪式的具体位置。”
“月关，鬼魅。”她看向菊斗罗和鬼斗罗，“你们各带一队武魂殿精英，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潜入迷雾山脉，建立前哨，等待后续命令。”
“林墨。”比比东的目光转向他，“研究院能提供什么样的支援？”
“三样东西。”林墨早已准备好方案，“第一，便携式‘空间稳定锚’。可以在召唤仪式启动时，强行干扰空间通道的稳定性，为我们争取时间。”
“第二，特制‘净化弹头’。对深渊力量有极强的克制作用，但数量有限，必须用在关键时刻。”
“第三……”他顿了顿，“我会亲自带队，去现场。只有我能通过左眼对深渊力量的感应，最快定位核心法阵，也只有我有可能……从技术层面破坏那个仪式。”
“不行！”千道流和几位长老几乎同时出声。
“太危险了。”千道流沉声道，“你是研究院的支柱，不能以身犯险。”
“正因为我是支柱，我才必须去。”林墨的态度异常坚决，“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深渊力量的运作原理。而且……”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它和那枚晶体之间，似乎有某种共鸣。在实验室里，我‘看’到了许多碎片化的画面。只有亲临现场，我才能获得更多信息，找到彻底解决这个威胁的方法。”
比比东深深地看着他，片刻后，缓缓点头:“可以。但你必须全程在千仞雪的护卫范围内行动。千仞雪。”
“在。”千仞雪上前一步。
“你的任务是保护林墨的安全，优先级高于一切。必要时，可以使用神考之力。”
“明白。”
“大供奉。”比比东看向千道流，“供奉殿需要坐镇武魂城，防备星罗帝国可能发起的佯攻或突袭。同时，启动一级战备，所有在外执行任务的封号斗罗级别战力，全部召回。”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武魂殿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开始展露獠牙。
散会后，林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单独留了下来。
“教皇冕下，还有一件事。”他低声道，“关于戴维斯……我们可能低估了他的疯狂程度。”
比比东示意他继续说。
“召唤仪式需要海量的‘负面能量’作为引子，才能锁定深渊君主的位置。”林墨的表情无比凝重，“五百克高纯度魂尘远远不够。他一定……准备了其他‘祭品’。”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他会在仪式启动的同时，在星罗帝国境内，制造一场……大规模屠杀。”林墨的声音有些干涩，“用无数生命的痛苦与死亡，为深渊君主铺就降临的红毯。”
比比东的瞳孔骤然收缩。
“通知月关和鬼魅。”她的声音里透出冰冷的杀意，“如果发现类似迹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必要时，可以放弃潜伏，直接强攻。”
“是。”
林墨转身离开，步伐匆匆。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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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迷雾山脉深处。
这里的地貌与外界截然不同。浓雾不再是乳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黄色。树木扭曲生长，枝干如同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地面松软泥泞，踩上去会渗出暗红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液体。
皮埃尔在一队黑袍人的护送下，穿过一片布满骸骨的沼泽，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半嵌在山体中的古老遗迹。
遗迹的风格并非斗罗大陆已知的任何文明。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着难以理解的符号，那些符号在暗黄色的雾气中微微发光，像是在呼吸。遗迹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由整块的黑曜石铺就，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物质勾勒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法阵。
法阵的每一个节点，都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与铁手体内那枚同源，但体积更大，光芒更盛。
而在法阵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高达十米的金属结构。
那便是“共鸣器”。
它由无数精密的魂导构件拼接而成，外形像是一个倒置的多层陀螺，每一层都在以不同的速度缓慢旋转。最中央的位置，是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此刻空置着，等待装载那五百克高纯度魂尘。
皮埃尔走到法阵边缘，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不时用手中的魂导记录仪进行检测。
“莱斯特大师。”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戴维斯走了出来。
他的状态比上次见面时更糟了。眼眶深陷，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能够看到下面青黑色的血管在蠕动。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混杂着狂热、痛苦和某种非人质感的暗红色光芒。
“法阵的状态如何？”戴维斯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颤抖。
“非常……完美。”皮埃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学者特有的痴迷，“古代遗迹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能量放大器，这里的空间结构脆弱得超乎想象。只要魂尘就位，启动共鸣器，法阵就能在十分钟内，建立起一条足够稳定的双向通道。”
他顿了顿，看向戴维斯:“但是殿下，我必须再次提醒您——根据我的计算，通道打开后，来自彼端的能量冲击会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即使有法阵分担，您的身体和灵魂，也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戴维斯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足够了。这比我自己苦修到封号斗罗，再去挑战武魂殿的几率，高太多了。”
他走到法阵中央，仰头看着那个巨大的共鸣器，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皮埃尔？”他喃喃道，“在梦里，那位君主向我展示了……真正的力量。那不是魂力，不是领域，那是……规则的权柄。只要我能承载它，哪怕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遗迹中回荡:“我就能碾碎武魂殿！碾碎天斗帝国！让整个大陆，都跪倒在我的脚下！那些嘲笑我、轻视我的人，那些背叛我、抛弃我的人……我要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品尝自己的愚蠢！”
皮埃尔沉默地看着状若癫狂的戴维斯，没有接话。
作为一名研究者，他对权力斗争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个仪式本身——打开两个世界通道的技术，观察高位存在降临的过程，记录能量交互的数据……这些，才是无价的宝藏。
至于戴维斯是成功还是变成怪物，不重要。
“魂尘。”戴维斯收敛了情绪，转身看向皮埃尔。
皮埃尔从怀中取出那个特制的魂导储存罐，递了过去。罐体透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高纯度魂尘。
戴维斯接过罐子，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走到共鸣器下方，打开中央容器的舱门，小心翼翼地将魂尘注入。
嗡——！
魂尘进入容器的瞬间，整个共鸣器发出了低沉的共鸣声。所有旋转的层级开始加速，法阵上镶嵌的黑色晶体同时亮起暗红的光芒，与魂尘的银白色光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绚烂的色彩。
“还需要……最后一步。”戴维斯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暗红色的血液——那血液已经不太像人类的血，粘稠、散发着淡淡的黑气——滴落在法阵的某个特定符文上。
符文如同海绵般吸收了血液，然后，沿着法阵的纹路，暗红色的光芒开始快速蔓延，点亮了整个法阵！
轰隆隆——！
遗迹开始震动。山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地面上的黑曜石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暗黄色的雾气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是那座共鸣器。
皮埃尔快速后退到安全区域，启动了所有的记录魂导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数据面板，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能量指数飙升……空间曲率扭曲度达到临界点……共鸣频率与预设值吻合度百分之九十八……完美，太完美了……”
戴维斯站在法阵中央，张开双臂，仰头望天。
他的身体开始散发暗红色的光芒，与法阵的光芒融为一体。皮肤表面，浮现出与铁手类似的黑色纹路，但更加复杂，更加深邃。
“来吧……”他低声呢喃，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召唤，“将你的力量赐予我……我将献上这个世界……作为你的祭坛……”
通道，正在打开。
而远在数百里外，刚刚进入迷雾山脉范围的林墨，猛地捂住左眼，单膝跪倒在地。
在他的视野中，天空……裂开了一道暗红色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