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号的囚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掩盖不掉的铁锈与血腥味。林浩宇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这显然是高斌的特意安排——他既要审问,又暂时不想让这位“医疗部长”受到肉眼可见的损伤。
牢门沉重的铁栓被拉开,高斌独自一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老朋友。
“浩宇啊,委屈你了。”高斌在简陋的桌旁坐下,倒了两杯酒,“例行公事,走个过场而已。喝一杯,驱驱寒。”
林浩宇没有动酒杯,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高主任,有什么问题,请问吧。”
高斌也不在意,自顾自抿了一口酒:“赵明义死前,只接触过寥寥几人,你是其中之一。而且,就在他‘企图潜逃’之前,你还因为‘意外’和他单独待在医疗部的处置室里。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高主任是怀疑我与他勾结?”林浩宇挑眉,“当时马队长也在门外,我可以叫他进来对质,看看我是否有任何异常举动。至于巧合……七十六号每天发生那么多‘意外’,难道每一次背后都有阴谋吗?”
高斌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林浩宇的眼神坦然而镇定。
“那么,‘静心斋’呢?”高斌换了个方向,“你们刚去过,那里就起火了。谭老板葬身火海。林部长,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高主任,这话你应该去问纵火犯,或者去查查电路老化的问题。”林浩宇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和内子只是去装裱一幅画,整个过程,老板和伙计都可以作证。难道我们去之前,还应该先调查一下那家店是否防火达标吗?”
高斌的脸色阴沉下来。林浩宇的滴水不漏,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林浩宇!”他猛地一拍桌子,“别以为有日本人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在这里,我说了算!告诉我,赵明义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静心斋’的火是不是你派人放的?你到底在为谁做事?”
面对咆哮,林浩宇反而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高主任,你魔怔了。你是不是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卧底?先是王田香,然后是赵明义,现在又轮到我了?下一个会是谁?马三?还是……欧阳副处长?”
他精准地戳中了高斌的疑心病和最敏感的神经。
高斌呼吸一窒,眼神变幻不定。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手下慌张地进来,在高斌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斌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什么?!影佐大佐亲自过问?还有几家外国报纸得到了消息?”
他猛地看向林浩宇,眼中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蓝胭脂的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直接将事情捅到了影佐祯昭那里,还利用了舆论!
>>> 欧阳夏兰办公室 <<<
欧阳夏兰同样收到了消息。她气得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
“废物!高斌这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能让消息走漏出去!”她胸口剧烈起伏,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扭曲。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林浩宇被隔离审讯,迅速罗织罪名,甚至制造“意外”,让他永远闭嘴。可现在,影佐介入,舆论关注,林浩宇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动不得了!
“叮铃铃——”保密电话响起。是欧孝安。
“夏兰!怎么回事?影佐阁下刚才亲自打电话给我,语气非常不满!质问我们欧家是不是想翻天,连皇军看重的人都敢动!还有那些报纸……我们家的股票今天开盘就大跌!”欧孝安的声音气急败坏。
“哥,这是林浩宇和蓝胭脂的阴谋!他们……”
“我不管是不是阴谋!”欧孝安粗暴地打断她,“立刻把这件事平息掉!不能让林浩宇死在七十六号,至少不能是现在!否则,我们在影佐阁下和小野先生那里就彻底完了!‘联盟’也不会放过我们!”
欧阳夏兰放下电话,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她发现自己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己方的团结。林浩宇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更让她和高斌这对本就脆弱的“盟友”瞬间露出了裂痕。
>>> 囚室内 <<<
高斌接完电话,再看向林浩宇时,眼神复杂了许多。他挥挥手让手下出去,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浩宇,看来是误会。”高斌挤出一丝笑容,“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我已经派人去澄清了。你受委屈了,待会儿就可以回去。”
林浩宇心中冷笑,知道是蓝胭脂的外部施压起了作用。但他明白,高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只是暂时的退让。
“高主任,查清楚就好。”林浩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我有个疑问。我和欧阳处长并无私怨,她为何此次如此针对我?甚至不惜与您一同前来?这背后,是否有人想借刀杀人,或者……一石二鸟?”
他再次轻描淡写地播下怀疑的种子。
高斌眼神闪烁,没有回答,但显然听进了心里。欧阳夏兰今天的异常积极,此刻回想起来,确实充满疑点。
林浩宇在高斌“亲自护送”下,走出了七十六号的大门。外面天光已亮,雨也停了。蓝胭脂的车就停在街对面,她站在车旁,晨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到林浩宇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她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快步迎上前。
高斌看着这一幕,脸色更加阴沉。他感觉自己不仅一无所获,反而可能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他对欧阳夏兰的恨意,以及对林浩宇更深的忌惮,同时滋长。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蓝胭脂立刻问道:“没事吧?”
“没事。”林浩宇握住她的手,“情报顺利送出去了。高斌和欧阳夏兰的裂痕,也更大了。”
蓝胭脂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危机只是暂时解除。欧阳夏兰这次失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烛龙’损失了‘静心斋’这个重要据点,一定会疯狂报复。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更难。”
车子驶离七十六号,汇入清晨的车流。林浩宇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知道这场暗影中的交锋,已经进入了更残酷、更复杂的阶段。他摸了摸口袋,那里有一张刚刚在离开囚室时,一个陌生狱警“无意间”塞给他的、卷得很细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小心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