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的重量……文明的光辉……”
杨明轩那平和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清晰地传入玄机子的耳中，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魔念充斥的心神之上。
“从来，都不是‘寂灭’所能承载的。”
最后几个字落下，玄机子周身剧烈翻腾的魔气猛地一滞。
承载？
这两个字，仿佛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锈迹斑斑的锁孔。
一幅早已模糊不清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许多年前，天机阁禁地，火光摇曳。年轻的自己，面容尚且清晰，眼神却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与偏执的决绝，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卷非金非玉、散发着温和浩然之气的书册，那书册的封面上，正是三个古朴的大字——《浩然册》！而在他对面，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带着痛心与失望注视着他……
“不——！！！”
玄机子抱住了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那惨叫中混杂着心魔的暴戾与他本尊意识被触及痛处的极致痛苦。那短暂的清明如同回光返照，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人不人、魔不魔的丑陋姿态，看到了自己为了所谓秩序走向了何等偏执的毁灭之路！
“叛徒……都是叛徒！你们……都该死！这污浊的世间……这偏离正轨的天道……都该被清洗！被终结！”
心魔的蛊惑趁着他心神失守的瞬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将他那一点刚刚萌芽的悔恨与痛苦迅速扭曲成了更深的怨毒与疯狂。
那被他强行压下的、对杨明轩“言出法随”力量的惊骇，也彻底转化为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毁灭的执念！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玄机子猛地抬起头，那双漆黑漩涡般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玄机子”的清明彻底湮灭，只剩下最纯粹、最癫狂的毁灭欲望，他死死盯着下方清辉中淡然独立的杨明轩，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本座乃天机阁主！执掌天机，维护天道！岂是你这等异端所能揣度！”
他不再去思考那令他道心战栗的清辉究竟是什么，也不再顾及任何后果。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燃烧！燃烧掉所有的一切！将眼前这个异数，连同他所代表的异端与变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让一切回归他认定的寂灭与秩序！
“以吾之血！”
他嘶吼着，干枯如鸡爪的手指猛地刺入自己的心口，暗红色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华与修为本源的血液，如同受到牵引般疯狂涌出，却没有滴落，而是化作一道道诡异的血色符文，缠绕上那枚被清辉阻挡、光芒黯淡了不少的寂灭能量球！
“以吾之魂！”
紧接着，他整个魂体开始变得透明，一道道精纯却充满死寂气息的神魂本源，如同抽丝剥茧般被强行剥离出来，混合着那血色符文，一同注入寂灭能量球！
“以吾之道基……献祭此身！献祭此魂！献祭吾存在之一切！”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波动，以那枚寂灭能量球为中心，轰然爆发！
原本只是吞噬光线的漆黑球体，在融入了玄机子全部的生命、神魂与道基之后，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化为了一个微型的、正在疯狂坍缩的黑洞！球体表面，那些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与怨毒之气，而原本纯粹的寂灭之力，也因此染上了一层绝望而癫狂的色彩！
球体周围的空间，不再是简单的扭曲和塌陷，而是开始了彻底的、不可逆的崩坏！一道道粗大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漆黑的虚空乱流从中汹涌而出，却又被那球体散发出的吸力强行吞噬，使其威势更增！
整个栖霞村所在的山脉，开始剧烈地震动、崩塌！大地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远处的山峰如同沙堡般倾倒！天空中的魔云被撕扯得支离破碎，露出了后面那混乱、危险的虚无背景板！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因为玄机子这彻底疯狂的献祭而走向终末！
“呃……”就连笼罩在杨明轩周身的清辉，在这股骤然提升了数个量级的毁灭力量冲击下，也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范围也被压缩回仅能护住他自身和脚下方圆几步之地。
“我靠！又来？还带二次爆气的？这老家伙是属小强的吗？献祭献祭……这玩意儿是能随便献祭的吗？这下玩大了，感觉比刚才还要猛啊！”
杨明轩内心警铃大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初具雏形的“言出法随”之力，在这股凝聚了一个顶尖修士一切存在的终极毁灭面前，开始显得力不从心。那清辉虽然本质极高，但他自身的修为或者说对这股力量的掌控，还远远不够支撑如此高强度的对抗。
玄机子的气息在献祭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但他的形态也变得更加恐怖。身体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由魔气与血色符文勾勒出的轮廓，唯有那双漆黑漩涡般的眼眸，燃烧着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看着下方清辉摇曳、似乎即将支撑不住的杨明轩，发出了得意而畅快的狂笑，那笑声沙哑扭曲，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哈哈哈……看到了吗？杨明轩！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你的道理……你的光……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与本座……一同……见证……真正的……寂灭吧！！”
他双臂猛地向前一推！
那枚凝聚了他一切、散发着让天地哀鸣气息的终极寂灭能量球，带着碾碎一切法则、终结一切存在的绝对意志，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朝着杨明轩……以及他身后那片已然残破不堪、遍布伤员的土地，压了下来！
速度不快，但每下降一分，所带来的压迫感便呈几何级数增长！清辉光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般的刺耳声响！
杨明轩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与“言出法随”共鸣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他知道，光靠目前的状态，绝对挡不住这一击。
“怎么办？再喊一声‘要有光’？感觉不太够啊……这老家伙连自己都献祭了，这是终极版氪命一击……系统！系统大佬！给点提示啊！再不出来你的宿主就要没了！”
他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自己庞大的知识库中找到应对之法，或者……再次引动那奇妙的“言出法随”之力。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那枚缓缓压下的终极寂灭能量球，在距离杨明轩头顶不足十丈之处，竟极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并非受到外力阻挡，而是其内部，那属于玄机子本尊早已被压制的意识碎片，在那“浩然册”三字与杨明轩之前话语的刺激下，于这最后的毁灭时刻，竟回光返照般，爆发出了一丝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抵抗！
能量球表面，那些血色符文的光芒骤然明灭不定，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玄机子本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挣扎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递了出来，并非针对杨明轩，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呓语：
“浩……然……”
“师……兄……”
“我……错……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正在疯狂狞笑的玄机子本体猛地一颤，发出了又惊又怒的咆哮：“闭嘴！老东西！安分地去死！！”
他强行压制住那丝反抗，推动着能量球再次下沉！
但这短暂的停顿与那丝挣扎的意念，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照亮了杨明轩的脑海！
“师兄？浩然册……叛徒……焚毁……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杨明轩的心头。
他看着那枚蕴含着两种截然不同意志的毁灭能量球，看着那挣扎求存的微弱清明，又看了看身后倒地不起、却依旧用希冀目光望着他的学生们……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硬抗那毁灭性的力量，也不再仅仅依赖那摇摇欲坠的清辉。
他抬起了头，目光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种身为师者，看到学生误入歧途、执迷不悟时，那种混合着痛心、责任与绝不放弃的复杂情绪。
他望着那扭曲的魔影，望着那枚凝聚了悲剧与疯狂的能量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意念与那初生的“言出法随”之力灌注其中，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直指本心的力量，轰然质问：
“玄机子！！”
“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这就是你追求的……天道秩序吗？！”
“这就是你……亲手焚毁《浩然册》时……所期望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