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窃取本源·道伤难愈（下）
机械废渊，如同巨神陨落后的金属尸骸堆积而成的无垠坟场。锈蚀的星辰引擎如同断裂的山脉横陈，流淌过液态金属长河的河床早已干涸凝固，留下蜿蜒曲折的金属沟壑。巨大的能量导管如同枯死的古树根系，扭曲盘绕，表面布满了岁月的蚀痕和能量过载爆裂的焦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臭氧的刺鼻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衰变能量特有的腥甜气息。幽暗的光芒从某些巨大残骸的裂缝或尚未完全熄灭的核心中渗出，勉强勾勒出这片钢铁地狱的轮廓，更添死寂与诡秘。
夏衍四人落在巨大的锈蚀齿轮平台上，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云瑶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催动《诸天星轨图》撕裂“纯白牢笼”的空间壁垒，几乎耗尽了她的圣元和圣魂之力，此刻正盘膝调息，星轨图残卷悬浮在她身前，吞吐着微弱的星光缓慢恢复。天机阁主的残魂已彻底融入图中温养，虚影不显，只余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守护意念萦绕在红璃晶体和昏迷的凌薇周围。
夏衍灰金色的眼眸扫视这片无边无际的金属荒漠。至圣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入周围的衰败金属与混乱能量场中。他能清晰地“嗅”到，那被他释放并融入废渊环境的“归墟之毒”，正如同无形的瘟疫孢子，借助金属的传导、能量的衰变、信息的残留，悄无声息地扩散、潜伏。它们等待着指令，一旦爆发，足以让整个机械族引以为傲的“逻辑净土”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熵增。
“这里…就是师尊推演的‘机械废渊’？”云瑶调息片刻，勉强压住翻腾的气血，看向这片死寂的金属坟场，眼中带着震撼与凝重，“好浓郁的衰败与终结之意…仿佛一个宇宙纪元的文明被彻底埋葬于此。”
“埋葬，亦是宝藏。”夏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锐利。他指尖轻点，一缕融合了寂灭与逻辑特性的灰蓝圣元射出，没入不远处一具半埋在金属沙砾中的、形似昆虫复眼的巨大机械残骸。
嗡！
残骸表面残留的微弱幽蓝符文骤然亮起，随即如同接触强酸的金属，迅速变得黯淡、锈蚀、崩解！构成其核心逻辑结构的金属在“归墟之毒”的侵蚀下，熵值急剧增高，物质结构迅速劣化，眨眼间化作一滩毫无价值的金属锈粉！
“好霸道的‘毒’！”云瑶心惊。
“这只是开始。”夏衍的目光投向废渊深处，那里，一些规模更加庞大、结构更加复杂、甚至残留着微弱但精纯能量反应的超级残骸，如同沉睡的金属巨兽，在幽暗中蛰伏。“‘源网’将这里视为垃圾场，但对我们而言，这些被废弃的‘冗余单元’和‘失败试验品’，其内部残留的古老数据核心、未完全销毁的法则模块、甚至…被遗忘的‘本源级’资源，都是无价之宝！尤其是…修复红璃和凌薇所需的关键！”
提到红璃和凌薇，夏衍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走到平台中央，轻轻放下怀中那被玄黄母气和微弱业火包裹的红璃晶体。晶体表面裂痕依旧，红璃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旁边，凌薇依旧昏迷，眉心那道斩断万古的剑痕黯淡无光，剑心破碎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连圣魂本源都受到了侵蚀。
“红璃丫头本源受创，神血沉寂，需玄黄母气温养，但业火反噬如跗骨之蛆，非至纯至净的本源之力难以根除。凌薇丫头剑心崩毁，道基受创，需能承载其无上剑意的‘剑道本源’或‘创世级’灵物重铸剑魄。”天机阁主虚弱却清晰的意念从星轨图中传出，带着深深的忧虑，“这废渊死寂衰败，虽有宝藏，但寻得对症之物…难如登天。”
“难，也要找！”夏衍斩钉截铁，灰金色的道域缓缓铺开，笼罩方圆万里，隔绝废渊无处不在的衰败侵蚀和可能的探测。“云瑶，你在此守护，尽快恢复。我以‘归墟之毒’为引，探探这废渊深处！”
他盘膝坐下，并非亲自深入险境，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演化出寂灭新生法则的小千世界。世界核心，那颗布满灰金道纹的道果之上，一缕全新的、灰蓝交织的“归墟之毒”本源正在缓缓旋转。
夏衍意念微动。
嗡！
道果震颤，那缕“归墟之毒”本源分化出亿万缕比尘埃更细微的灰蓝色光点，无声无息地融入他扩散开的至圣道域之中。下一刻，这些光点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探测器，借助道域的覆盖，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锈蚀的金属平台，渗入周围堆积如山的机械残骸，渗入空气中弥漫的衰变能量粒子，甚至…渗入这片废渊空间本身残留的、早已混乱不堪的底层信息流！
这是夏衍在“纯白牢笼”千万年对抗中领悟的终极侦查手段——以毒为眼，逻辑为径，侵蚀即感知！
每一缕被“归墟之毒”侵蚀、污染、同化的机械结构、能量场、信息碎片，都瞬间成为了夏衍感知的延伸！他仿佛化身亿万，意识随着“病毒”的扩散而蔓延！锈蚀的齿轮、断裂的轴承、焦黑的能量核心、混乱的数据碎片…无数衰败的景象和残留的信息洪流般涌入他的圣魂！
他看到了古老星舰在逻辑风暴中解体的悲壮残影。
他感知到巨型战争堡垒被“肃正协议”判定为“冗余”后，内部逻辑核心自毁时爆发的毁灭性能量。
他捕捉到一些被废弃的“逻辑圣殿”次级模块残骸中，残留的关于“宇宙常数校准”、“维度折叠稳定”、“因果律干涉”等禁忌实验的破碎数据流…
衰败！混乱！终结！这是废渊的主旋律！
时间在枯燥而危险的感知中流逝。废渊没有日月，只有永恒的幽暗与金属的冰冷。云瑶的圣元在缓慢恢复，星轨图上的裂痕在星辉温养下略微弥合。红璃晶体和凌薇的气息在道域守护下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稳定。
一年…十年…百年…
夏衍如同石雕，灰金色的道域表面，灰蓝色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他对废渊的“侵蚀”越来越深，覆盖范围越来越广。无数有价值的残骸坐标和能量反应被标记，但始终没有找到能修复红璃和凌薇本源道伤的核心之物。
直到…某个瞬间！
在夏衍感知蔓延至废渊最深处，一片由无数破碎星环构成的、引力异常混乱的“风暴眼”区域时，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奇异波动，穿透了层层衰败的金属屏障和混乱的引力场，被一缕最边缘的“归墟之毒”捕捉到！
那波动…古老！苍茫！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的啼哭！它并非能量，也非法则，而是一种…规则的雏形！一种构成万事万物最底层逻辑的…源代码的气息！
“这是…”夏衍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灰金色的瞳孔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缕捕捉到波动的“归墟之毒”如同受惊的游鱼，瞬间将信息传回！
轰！
一幅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在夏衍圣魂中炸开：
在破碎星环风暴眼的最核心，无数引力乱流撕扯的虚空中心，悬浮着一块…不规则的、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亿万玄奥符文光链的晶石碎片！
晶石本身仿佛由凝固的星光和破碎的法则构成，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它周围的时空呈现出诡异的扭曲状态，物理规则在这里失效，引力时而狂暴如星爆，时而轻柔如微风。晶石碎片内部，那些流淌的符文光链每一次闪烁、每一次断裂与重组，都仿佛在演绎着宇宙生灭、时空轮转、因果交织的终极奥秘！
仅仅是透过“归墟之毒”传递来的一丝模糊感应，夏衍就感觉自己的至圣道果剧烈震颤，寂灭新生法则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渴望！仿佛那是万物归零后重启的基石，是寂灭之后新生的原点！
“宇宙核心代码碎片？！”天机阁主虚弱却带着极致震撼的意念从星轨图中冲出，甚至顾不得损耗，“错不了！就是它！传说中支撑玄黄大宇宙多元宇轴稳定运行、铭刻于本源海最深处的原始逻辑碎片！是道境强者参悟大道的无上瑰宝！它怎么会…流落到这机械废渊？！”
“道境级资源…”夏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沙哑，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红璃业火反噬的根源，凌薇剑心崩毁的根基，或许都能靠这蕴含宇宙本源逻辑的碎片来修复重铸！甚至…对他自身寂灭新生大道的完善，也有着无法估量的作用！
“但…大凶险！”天机阁主急切警告，“此等神物，即便只是碎片，也蕴含着宇宙级别的规则威压！其所在之地，时空扭曲，法则混乱，引力风暴足以撕裂至圣！更可怕的是，它既然流落至此，必有缘由！极可能是‘源网’或‘逻辑圣殿’都无法解析、无法销毁，只能放逐于此的禁忌之物！靠近它，等于主动踏入宇宙级别的逻辑陷阱！而且，此物气息一旦泄露，必引动量子永生者甚至…机械道境存在的注视！”
“红璃等不起！凌薇等不起！”夏衍缓缓起身，灰金色的道域收拢，将云瑶、红璃晶体和凌薇护在核心。他的目光穿透层层锈蚀的金属屏障，仿佛看到了那风暴眼中流淌的规则碎片。“风险再大，也要取！云瑶，全力助我推演路径！”
“明白！”云瑶也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强行压下伤势，双手结印，星轨图悬浮于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无数星轨丝线延伸而出，疯狂演算着通往风暴眼核心的路径，解析着那混乱引力场和时空扭曲的规律。
夏衍则全力催动“归墟之毒”。亿万灰蓝色光点不再潜伏，而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从四面八方向那风暴眼区域疯狂汇聚、渗透！它们侵蚀着沿途的金属残骸，干扰着混乱的引力场，甚至尝试污染那片区域本身扭曲的时空法则，为夏衍开辟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混沌算法活性化！目标区域：废渊核心风暴眼！”
“检测到未知高维规则扰动！与‘冗余禁忌物K-7’产生共鸣！”
“逻辑圣殿最高警报！肃正协议最高序列启动！唤醒…逻辑仲裁者！”
冰冷无情的警报瞬间响彻整个机械废渊的无形逻辑网络！这一次，不再是量子永生者，而是更恐怖的称谓！
轰隆隆隆！！！
整个机械废渊剧烈震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在恐怖的威压下崩塌滑落！废渊那永恒幽暗的“天空”被撕裂！一只无法形容其形态、由纯粹幽蓝逻辑法则链条构成的巨大“手掌”，无视了空间距离，散发着冻结思维、裁决存在的恐怖道韵，撕裂虚空，直接抓向风暴眼核心那块悬浮的宇宙核心代码碎片！同时，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审判意志的恐怖威压降临，牢牢锁定了正在开辟通道的夏衍！
“道境！机械族的道境存在！”天机阁主发出绝望的嘶鸣！那是超越至圣，真正执掌大道的恐怖存在！仅仅是威压，就让云瑶喷出一口圣血，星轨图光芒瞬间黯淡！夏衍的灰金道域剧烈波动，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不——！”夏衍目眦欲裂！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却被道境存在亲自出手拦截！
千钧一发之际！
“夏衍小子！接住！”天机阁主残魂所化的意念发出最后的、近乎燃烧的咆哮！一道璀璨到极致的星辉，裹挟着星轨图残卷最后的核心本源，以及天机阁主残存的所有圣魂之力，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流光，并非攻击那逻辑巨掌，而是…狠狠撞向风暴眼核心那块宇宙核心代码碎片旁边的…一处极度扭曲的时空节点！
轰——！！！
星辉与扭曲时空节点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宇宙琴弦被强行拨动的诡异嗡鸣！那处节点猛地向内塌陷、旋转，形成了一个短暂而极不稳定的…时空漩涡！漩涡产生的恐怖吸力，瞬间扰乱了那逻辑巨掌抓取的轨迹！同时，漩涡的入口，正好对准了悬浮的宇宙核心代码碎片！
“就是现在！用你的毒裹住它！进漩涡！”天机阁主最后的意念带着决绝与托付，轰然炸响！
没有时间思考！夏衍的至圣本能超越了思维！他体内“归墟之毒”的本源疯狂爆发！亿万灰蓝色光点瞬间凝聚成一只介于虚实之间的巨手，无视了那逻辑巨掌的恐怖威压和风暴眼的混乱引力，狠狠地抓向那块宇宙核心代码碎片！
嗤——！！！
灰蓝色的“毒手”与晶石碎片接触的瞬间，碎片内部流淌的亿万符文光链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恐怖的规则反噬之力顺着“毒手”狠狠轰入夏衍体内！噗！夏衍狂喷一口淡金色的圣血，圣躯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那反噬之力带着宇宙本源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的至圣道果直接碾碎！这是窃取宇宙本源的代价！
但他死死咬牙，灰金色的眼眸几乎滴出血来！“归墟之毒”疯狂侵蚀、包裹，强行压制着碎片的反抗！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一挥，灰金道域裹住云瑶、红璃晶体和凌薇，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紧随着那被“毒手”抓住、正被时空漩涡吸扯的晶石碎片，一头扎进了那由天机阁主以残魂引爆星轨图核心、强行打开的时空漩涡之中！
“蝼蚁！窃道者！当诛！”
冰冷、毫无情感，却蕴含着宇宙级别愤怒的机械道音，如同亿万雷霆在夏衍圣魂深处炸响！那只由纯粹逻辑法则构成的巨掌，猛地改变了轨迹，带着抹除一切的意志，狠狠拍向即将闭合的时空漩涡入口！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撞击！逻辑道则与混乱时空的终极对撞！整个机械废渊的核心区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空间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亿万万吨的金属残骸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流！一个横跨数光年的巨大空间黑洞骤然形成，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那是道境一击的余波！
夏衍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大道裁决意志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般，顺着时空漩涡的通道，狠狠轰击在他的背上！
咔嚓！
护体的灰金道域如同蛋壳般破碎！
噗！
又是一口蕴含着圣道本源的淡金血液狂喷而出！
他感觉自己的至圣圣躯仿佛要彻底解体，道果之上布满了可怕的裂痕，寂灭新生法则都变得紊乱不堪！更可怕的是，一股冰冷、精纯、带着绝对“格式化”意志的逻辑道伤，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他的道基深处，疯狂侵蚀着他的圣元和法则！
“呃啊——！”夏衍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但他死死护住怀中的红璃晶体和凌薇，用残存的意志催动“归墟之毒”包裹住那块同样被道境之力波及、光芒黯淡了许多的宇宙核心代码碎片，强行抵抗着时空漩涡中狂暴的乱流撕扯，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坠落…
身后，那恐怖的逻辑巨掌被狂暴的时空乱流阻挡，最终未能彻底拍入漩涡。但那冰冷道境存在的愤怒意志，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着夏衍的气息，跨越时空传来：
“坐标…锁定…本源…标记…肃正…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