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瑶阵解·天机再临
砾石星的天空被三道狰狞的紫晶光柱撕裂。那艘由无数尖锐紫色晶簇构成的飞船，如同深海巨兽浮出水面，投下覆盖整片戈壁的阴影。冰冷的金属摩擦音在神念震荡下愈发刺耳：“交出宝物！否则形神俱灭！”
夏衍独立于呼啸的罡风中，身形如亘古磐石。他并未抬头，目光沉静地扫过身旁依旧沉睡的红璃与云瑶。十年枯坐，神血初燃，强敌骤至，容不得半分退缩。混沌色的瞳孔深处，枯荣轮转的道韵无声流淌。
“滚。”
一字吐出，不挟雷霆之怒，却似万载玄冰凿穿虚空。声音不高，却精准地穿透飞船外壳的层层能量屏障，直接在三个晶簇生命体（形如人形紫水晶，关节处嵌着发光能量核）的感知核心炸响！
轰！
最左侧那个持握紫色能量长矛、气息约莫天仙后期的晶簇战士，头颅中央的菱形能量核应声爆裂！紫色的能量浆液混合着晶体碎片呈放射状喷溅，将驾驶舱染成一片妖异的紫。它僵硬地倒下，晶石身躯撞击在金属甲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队长！”剩余两个晶簇生命体发出高频尖啸，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它们并非没有遭遇过土着强者，但如此诡异、直接作用于灵魂核心的攻击闻所未闻！
“目标威胁等级提升！判定：大罗级能量反应！启动‘紫晶湮灭炮’！饱和覆盖！” 中间那个明显是首领、能量波动达到金仙初期的晶簇队长，头颅中央的核心急速闪烁，发出冰冷的指令。飞船腹部，一块块菱形紫晶装甲板层层滑开，露出下方蜂窝状的炮口，毁灭性的紫色能量疯狂汇聚，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锁定了下方渺小的夏衍和他守护的区域！
空间被恐怖的能量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戈壁上的碎石无风自动，悬浮而起，又在能量乱流中化为齑粉。这一炮若落下，足以将方圆千里彻底从星球表面抹去！
夏衍终于抬起了眼。混沌色的眸光平静无波，仿佛眼前并非灭世炮口，而是一抹碍眼的尘埃。他右手食指缓缓抬起，动作看似缓慢，却在空间中留下一道清晰的灰色轨迹。
指尖，一缕灰白色的光芒凝聚。
那不是纯粹的光，更像是宇宙终末的具象化。死寂、冰冷、终结万物，却又在核心处，透着一丝混沌轮转、蕴藏新生的微弱生机——枯荣寂灭指！
“聒噪。”夏衍嘴唇微动。
嗡！
指尖那缕灰白光芒，无声无息地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撕裂虚空的刺目光芒。它像一道融入背景的阴影，悄然划过空间。
然而，就在这道不起眼的灰芒触及飞船底部能量屏障的瞬间——
嗤啦！
足以硬抗金仙全力一击的紫晶能量屏障，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便被轻易洞穿！灰芒去势不减，精准地没入那正在蓄能、光芒炽烈到极点的“紫晶湮灭炮”主炮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比恒星爆炸更刺目的紫光从飞船腹部轰然爆发！但那不是湮灭炮发射的光芒，而是能量核心被寂灭之力逆向引爆的殉爆！恐怖的紫色光球急速膨胀，瞬间吞噬了整艘飞船！
“不——！！！” 晶簇队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意念尖啸，便连同飞船一起，在无声的寂灭紫光中化为宇宙尘埃。爆炸的冲击波横扫而出，将戈壁上无数屹立了亿万年的风蚀岩柱瞬间夷平，形成一个直径数十里的巨大琉璃坑。坑壁光滑如镜，高温将砂石彻底融化后又瞬间冷却。
漫天紫色的能量晶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凄凉的紫雪。
夏衍收回手指，指尖灰芒敛去，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他布下的枯荣寂灭创生轮转大阵光晕微微流转，将爆炸的余波尽数挡在三丈之外，护住阵内沉睡的二人。
他看都没看那片狼藉的爆炸点，转身蹲下，目光落在云瑶身上。比起红璃体内初燃的神血符文，云瑶的情况更让他忧心。她的神魂如同碎裂后又强行粘合的琉璃盏，全靠他布下的创生秩序屏障维系着，在玄黄法则的持续压制下，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十年了，红璃已有苏醒之兆，云瑶却依旧沉寂。
夏衍深吸一口气，混沌色的大罗仙元在掌心凝聚，化作一团温润如水、内蕴日月轮转虚影的创生之光。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悬于云瑶眉心三寸之上，精纯的创生之力如同最细腻的雨丝，无声无息地渗透那层琉璃状的屏障，滋养着她布满裂痕的神魂核心。
“云瑶…” 他低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希冀。十年枯坐，对抗玄黄法则，护持二人，纵然是大罗金仙，心神亦是消耗巨大。
时间在无声的滋养中流逝。戈壁的风依旧呼啸，卷起紫色的晶尘，在巨大的琉璃坑上空盘旋。
一天…两天…三天…
当第四天黄昏，砾石星巨大的卫星“血瞳”升上暗红色的天幕，投下冰冷的光辉时——
嗡！
云瑶眉心处，那层坚韧的琉璃屏障，终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道细若游丝、却无比清晰的星辉光芒，如同刺破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从她眉心骤然亮起！
“咳…”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的轻咳从云瑶唇间溢出。她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万钧重压抗争。眉心那道星辉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神魂剧烈波动的征兆。
“定神！守心！引导星轨！” 夏衍立刻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镇定神魂的力量。他掌心的创生之光瞬间变得柔和如月华，源源不断地注入那道星辉之中。
云瑶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无意识地遵循着夏衍的指引，眉心那道摇曳的星辉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勾勒起来。每一次勾勒，都像是在凝固的琥珀中移动刻刀，充满了凝滞与痛苦。
点点星芒在她眉心浮现，如同散落的星辰。这些星芒遵循着某种深奥莫测的轨迹，极其缓慢地移动、连接…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血瞳月升到中天…
当第七十九颗星芒被艰难地定位，并牵引出一缕几乎微不可见的星辉细线，与核心那颗最亮的星芒连接时——
嗡！哗啦！
仿佛无形的枷锁被挣断！云瑶眉心那层守护了她十年的琉璃屏障，如同破碎的镜面，瞬间化作漫天晶莹的光点消散！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洞悉万物轨迹奥秘的神魂波动，如同沉睡的星河苏醒，从她身上缓缓弥漫开来！
云瑶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初时，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诞生与湮灭，演绎着宇宙的兴衰。目光清澈却深邃，仿佛能倒映出命运长河的支流。但很快，那浩瀚的星海景象便迅速收敛、沉淀，最终化作一片澄澈如秋水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无法驱散的疲惫与深入灵魂的痛楚。
“夏…衍…”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目光艰难地聚焦在眼前那张熟悉又带着风霜刻痕的脸上。十年沉睡，意识在混沌与破碎的边缘沉浮，此刻醒来，恍如隔世。
“是我。” 夏衍收回手掌，混沌色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暖意，“感觉如何？”
云瑶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砾石星稀薄而充满矿物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戈壁特有的粗粝感。这真实的触感，让她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
她尝试调动神识内视，眉心立刻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秀眉。神魂核心处，曾经圆融无瑕、推演天机的“天机道种”，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无光。境界更是跌落到了谷底，仅仅勉强维持在金仙初期的门槛，且根基虚浮，摇摇欲坠。
“神魂…道伤…境界…金仙初境…不稳…”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虚弱。强行推演禁忌天机，又在玄黄法则压制下重伤沉睡十年，能保住金仙道果已是万幸。
“活着就好。” 夏衍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指向旁边沉睡的红璃，“红璃体内神血已有复苏之兆，凝聚了一枚残缺符文。她看到了…大夏皇宫的记忆碎片。”
云瑶的目光立刻投向红璃，天机道种本能地想要运转推演，眉心剧痛再次袭来，让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别妄动天机！” 夏衍立刻制止，一股柔和的创生之力渡入她体内，抚平神魂的躁动，“你神魂未复，强行推演只会加重道伤。”
云瑶喘息片刻，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睿智，只是深处带着深深的忧虑：“大夏皇宫…姜皇后…襁褓中的追杀…金瞳…这绝非偶然。红璃的神血与金瞳，恐怕牵涉到姜家乃至大夏帝国最核心的隐秘。我们此刻在玄黄，如同稚子怀璧行于闹市。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找到安全之地，弄清真相。”
夏衍点头，目光扫过这片荒凉的戈壁和远处巨大的爆炸坑：“此地不宜久留。那晶簇飞船虽灭，但难保没有同伙或更高阶的存在察觉到此地异常。我在此十年，发现戈壁深处有强烈的空间波动残留，似是一座废弃的远古传送阵。若能修复，或可离开此星。”
“传送阵？” 云瑶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寒星闪烁。即便神魂重创，境界跌落，她对阵法和空间奥秘的本能感知依旧敏锐。“带我去看！”
夏衍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用仙元托起依旧沉睡的红璃，示意云瑶跟上。三道身影在巨大的琉璃坑边缘掠过，朝着戈壁更深处那片被风沙掩埋的遗迹飞去。
半个时辰后，一片巨大的环形山坳出现在眼前。山坳中心，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无数块巨大、黝黑、布满风蚀痕迹的奇异石柱构成。石柱或立或倾，以一种看似杂乱、实则蕴含某种玄奥空间轨迹的方式排列着，构成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庞大基座。基座中心的地面上，铭刻着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暗金色纹路，大部分已被厚厚的沙尘掩埋，只有少数凸起的节点在“血瞳”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一股古老、苍茫、带着跨越无尽时空气息的波动，从这片遗迹中隐隐散发出来。空间在此地显得异常粘稠，光线都微微扭曲。
“上古星门！” 云瑶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丝震惊，“而且是超远距离、定向传送的‘星门’！非大能不可建！看这材质和符文风格…至少是千万会元前的产物！玄黄大宇宙的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她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兴趣和身为天机阁圣女的本能渴求，完全忘记了神魂的刺痛，快步走向遗迹中心。
夏衍将红璃安置在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布下隐匿防护禁制，也来到云瑶身边。
云瑶站在巨大的传送阵基座中心，闭上双眼，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眉心那道星辉印记再次艰难地亮起，比之前更加微弱。她纤白的手指凌空虚划，一道道微弱的星辉细线从指尖流淌而出，如同灵巧的刻刀，拂去地面纹路上的厚重沙尘，小心翼翼地勾勒、描摹着那些残缺的符文轨迹。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每勾勒一笔，额角就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金仙初期的境界，重创的神魂，去解析这至少由大罗金仙甚至准圣级存在布下的远古星门，无异于稚童试图解读天书。
“噗！” 仅仅勾勒了十几个残缺符文，云瑶猛地喷出一小口淡金色的鲜血，身形摇摇欲坠。鲜血落在暗金色的阵纹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云瑶！” 夏衍立刻上前扶住她，创生之力源源不断渡入。
“无妨…神魂震荡…反噬而已…” 云瑶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更加专注明亮，“这阵法…蕴含的空间法则…极其高深…核心驱动…似乎是…星辰定位…与…本源共振…”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天机道种在本能地捕捉着阵法中散逸的法则信息。
“强行解析太危险了！” 夏衍皱眉，他能感觉到云瑶神魂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先恢复伤势！”
“不…时间…来不及…” 云瑶摇头，目光扫过天际，“晶簇族…不会只有一艘船…它们背后…必有势力…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神魂剧痛，再次抬起手指。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完整勾勒符文，而是将眉心溢出的微弱星辉，小心翼翼地注入到地面阵纹中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
嗡…嗡…
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门基座，在云瑶那微弱星辉的刺激下，竟然极其缓慢地亮起了几个黯淡的光点！如同沉睡巨兽睁开的惺忪眼睛！一股微弱但真实不虚的空间涟漪，以那几个光点为中心荡漾开来！
“有反应！” 云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淹没。仅仅是激活这几个节点，就几乎抽干了她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
夏衍眼神一凝，立刻盘膝坐在云瑶身后：“引我道力！以我枯荣创生之力，为你护持神魂，补充消耗！”
“好！” 云瑶没有犹豫。她收敛心神，将背后传来的那股浩瀚、精纯、蕴含着枯荣轮转奥义的大罗仙元，小心翼翼地引导至眉心天机道种。混沌色的仙元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住那颗布满裂痕的道种，滋养着受损的神魂，同时分出一股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注入到地面的星门阵纹之中。
有了夏衍大罗中期的磅礴仙元支持，云瑶的压力骤减。她眉心的星辉印记稳定了许多，指尖流淌出的星辉细线也变得更加凝实、灵动。她不再尝试修复整个大阵，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医，以天机之术为针，以星辉道力为线，精准地“缝合”着阵纹中那些断裂的能量回路，激活一个个沉寂的关键节点。
时间在枯燥而紧张的修复中流逝。血瞳月落，砾石星暗红色的太阳升起，又落下。三天三夜！
云瑶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夏衍支撑。她的神魂如同被反复拉扯的琴弦，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燃烧的星辰！
终于，当最后一个关键的、位于阵法核心的、形如扭曲星辰的暗金色符文，被云瑶指尖的星辉彻底点亮时——
轰！！！
整个环形山坳剧烈震动！千丈方圆的星门基座爆发出冲天的暗金色光柱！无数被激活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在光柱中飞速流转、组合！一股强大无匹的空间吸力骤然产生，将基座中心的沙尘碎石瞬间清空！一个深邃无比、旋转着亿万星辰虚影的空间漩涡，在光柱中心缓缓成型！漩涡深处，隐隐传来星辰运转的宏大潮汐之声！
“成了！星门…激活了！” 云瑶紧绷的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夏衍稳稳扶住。她虚弱地靠在夏衍肩头，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境界在巨大的消耗和成功的反哺下，奇迹般地稳固在了金仙初期，神魂的裂痕似乎也被这成功的喜悦抚平了一丝。
夏衍看着眼前缓缓旋转的星辰漩涡，感受着其中磅礴而稳定的空间之力，混沌色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激动。十年等待，一朝破局！离开砾石星，踏入玄黄浩瀚星空的通道，就在眼前！
他立刻抱起依旧沉睡的红璃，对云瑶沉声道：“走！”
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向那通往未知星辰的璀璨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