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空气裹挟着浓郁的血腥与兽臊味,钻进鼻腔,呛得韩七几欲作呕。新通道比之前坍塌的矿道更加狭窄潮湿,岩壁滑腻,脚下踩着的不知是积年的淤泥还是更糟的东西。
但他顾不得这些了。
天殒骨在他胸口疯狂震颤,传递出的渴望近乎癫狂,指向黑暗深处那未知的存在,几乎要拖拽着他的身体向前扑去!与此同时,那伴随着血腥味而来的、若有若无的低沉喘息声,也愈发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某种可怕的生物正在蛰伏、休憩,或者……等待。
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
韩七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部意志抵抗着天殒骨的牵引,后背紧紧贴住冰冷滑腻的岩壁,一点点向后退却,直到脊背抵住一处相对坚实的转角,才力竭般滑坐下来,剧烈喘息。
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之前撞击的伤势在冰冷和恐惧的刺激下隐隐作痛。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再次噬咬着他的胃袋和喉咙。
绝境。依旧是绝境。
唯一的区别,是从一个封闭的石墓,换到了一个有潜在出口,却可能通往更恐怖妖兽巢穴的死亡陷阱。
他蜷缩在黑暗中,抱紧自己,试图保存一丝微弱的体温。时间一点点流逝,体内的力气也随之一点点流失。意识开始模糊,寒冷的睡意如同温柔的陷阱,诱惑他沉入永恒的安眠。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暂时清醒。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必须找到能量!
念头一起,几乎枯竭的意念下意识沉入胸口。天殒骨依旧灼热,震颤不休。他尝试着,像之前引气那般,去沟通,去祈求。
这一次,不再是引导那狂暴的异力,而是传递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念头:
“饿……我需要能量……活下去……才能帮你找……”
仿佛听懂了了他的诉求,天殒骨的剧烈震颤渐渐平复了一些。那灼热的温度开始收敛,转而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吸力。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韩七的身体,而是针对周遭的环境。
刹那间,韩七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旋涡的中心!
空气中极其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微粒,岩壁深处沉淀了万古的、微弱的地脉之气,甚至……从前方那恐怖巢穴方向随风飘散而来的、极其淡薄的血腥能量碎片……都被这股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吸力牵引着,丝丝缕缕,汇向他的胸口,被那截枯骨贪婪地吞噬!
这个过程缓慢之极,汲取到的能量也微薄得可怜,但对于此刻油尽灯枯的韩七而言,却不啻于久旱甘霖!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自胸口天殒骨接触的位置缓缓散开,渗入他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干涸的经脉如同龟裂的土地,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那缕即将熄灭的灵气气流,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缓缓地、艰难地重新开始运转。
虽然依旧饥饿,依旧干渴,伤势依旧疼痛,但那种生命力量迅速流逝、逼近死亡的感觉,终于被遏制住了!
他活下来了!以这种诡异的方式,依靠这截天外枯骨汲取着天地间微薄的能量,吊住了性命!
韩七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庆幸,也是更深的茫然与恐惧。
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却发现这根浮木本身,通往更深不可测的深渊。
他彻底离不开这截骨头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漫长的煎熬与等待。他不敢移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全部心神都用来维持这种诡异的“共生”状态——依靠天殒骨汲取微薄能量维生,同时死死压制着它对于前方那更大诱惑的渴望。
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极致。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缓慢的心跳,血液流动的嘶嘶声,以及远处那不知名妖兽规律的、沉重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的间隔,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兽,其实力绝对远胜地火蜥。贸然前去,十死无生。
他必须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那妖兽离开?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变化,就是体内那缕灵气,在天殒骨持续汲取的微薄能量滋养下,竟然缓慢地、一丝丝地壮大起来。练气一层的境界,在这极致的压力和诡异的修炼方式下,被夯实,甚至隐隐向着圆满迈进。
而他对天殒骨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那疯狂渴望的核心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疲惫?仿佛这种持续不断的汲取,对它而言也是一种消耗。
就在韩七几乎要适应这种黑暗中的僵持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响,从前方的巢穴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锁链拖曳的哗啦声!以及一声压抑着痛苦和暴怒的低沉兽吼!
那吼声不似之前感应到的地底凶物那般狂暴浩大,却更加真实、更加贴近,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和……一丝被困缚的愤怒?
韩七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再次提紧。
机会?还是……更大的危险?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依靠枯骨维生的日子,似乎要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