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紫雾尚未散去,反而比夜晚时更加浓郁,像一层肮脏的灰色纱帐笼罩着大地。
陈德彪的农家厂子里,死寂被一种压抑的躁动打破。
大部分进化犬正围着几袋被撕开的高蛋白犬粮,发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然而,在院子的另一头,以灭霸为首的几头体型尤为壮硕的进化犬,却对那些散发着人工香气的狗粮不屑一顾。它们在原地焦躁地踱步,肌肉贲张的身体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喉咙深处不时滚出压抑的、充满渴望的低吼。
它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院子里尚未清理干净的、已经凝固发黑的人类血迹。
昨天尝过的味道,像一枚烙铁,在它们的本能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种蕴含着充沛能量的血肉,已经彻底改变了它们的味觉和身体需求。普通的狗粮,在它们看来,和啃食木头没什么区别。
林凡趴在仓库门口的阴影里,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犬群中无声的分裂,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他感到警惕。灭霸没有直接挑衅,但它和它身后那几头同样尝过人肉的进化犬,用最纯粹的生物本能,向他这个王发起了无声的质问。
我们饿了。我们需要真正的食物。
林凡知道,昨夜的沉默只是暂时的压制。饥饿是世界上最无法违抗的命令。当这种源自进化的、对高能量食物的渴求压过对他这个首领的恐惧时,就是他王座崩塌的开始。他用暴力立下的“不准食人”的铁律,解决的是纪律问题,却无法解决生存的根本需求。
去惠民小区复仇,顺便搜刮那个胖子囤积的食物,这是他的计划。但那需要时间,需要进入地形复杂、危机四伏的城市。他不能带着一支内部已经出现裂痕、随时可能因为饥饿而哗变的队伍去执行这个计划。
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呜……”灭霸喉咙里的低吼变得越发不耐,它赤红的眼睛转向林凡,那里面没有臣服,只有毫不掩饰的饥饿与诉求。
林凡站起身。他灰白色的皮毛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肃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眼神扫过灭霸,然后转向院子的大门。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跟上。
躁动的灭霸瞬间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它知道,首领要带它们去狩猎了。其余正在进食的犬只也立刻停下嘴里的动作,纷纷站起,目光汇聚到林凡身上,等待着命令。
林凡没有再耽搁,迈开步子,率先走出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院子。灭霸、黄影紧随其后,几十只进化犬组成一支沉默的队伍,迅速消失在郊外的紫雾之中。
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城市,而是与城市相反的方向,那里有更稀疏的建筑,更多的荒野和田地。林凡需要一块试金石。他需要测试一下,他这支由流浪狗和斗犬组成的队伍,在面对这个已经彻底改变的世界时,真正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他也需要一场成功的狩猎,来重新巩固自己的权威,用新鲜的血肉,暂时安抚住灭霸这些不稳定因素。
黄影如一道灰黄色的闪电,在队伍前方探路,它纤细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在及膝的荒草中穿梭,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队伍行进得很快,远离了人类活动的区域后,周围的景象变得愈发荒凉。
大约半小时后,在前探路的黄影忽然停下,伏低身体,发出一声极低沉的警告。
林凡立刻抬起前爪,整个犬群瞬间定在原地,寂静无声。
他顺着黄影的视线望去。在前方几百米外,一栋废弃的民房前,有一片长势异常茂盛的、结着暗红色果实的奇异植物。一头动物正在那里进食。
那是一只山羊。但绝不是普通的山羊。
它的体型异常庞大,肩高超过一米,身躯壮硕得像一头小牛,浑身的肌肉块块隆起,充满了力量感。一身灰褐色的粗硬短毛,让它看起来更像某种野生的史前生物。它的头顶上,两只螺纹状的巨角向后弯曲,尖端闪烁着骨质的锋利光泽。它正低头啃食着那些暗红色的草果,每一次咀嚼,都能听到清晰的、果实被咬碎的“咯嘣”声。林凡目测,这头变异山羊的体重,至少在三百公斤以上。
这是一个危险的猎物。但和昨天遇到的那头卡车般的黑色公牛相比,它又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它足够强大,可以检验犬群的成色。它的血肉,也足够丰盛,可以满足所有成员的需求。
就是它了。
林凡没有下达冲锋的命令。他压低身体,利用荒草和低矮的土坡作为掩护,开始缓缓地向两侧迂回。他身后的犬群有样学样,几十只猛犬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从三个方向,缓缓逼近那头毫无察觉的变异山羊。
灭霸被林凡安排在了主攻的位置,它压抑着兴奋,每一步都踩得极为沉重,虬结的肌肉在皮下滚动,仿佛一张拉满的巨弓。黄影和另外几只速度最快的进化犬,则被安排在了侧翼,它们的任务是骚扰和切割。
当包围圈收缩到不足五十米时,那头变异山羊终于有所警觉。它猛地抬起头,停止了进食,警惕地转动着耳朵,鼻翼不断抽动,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
就是现在!
林凡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
“吼!”
最先发难的不是主攻的灭霸,而是侧翼的黄影!它像一支离弦的箭,从草丛中爆射而出,目标直指山羊的后腿。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方向的进化犬也同时发动了攻击,咆哮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山羊面对突如其来的围攻,非但没有惊慌逃窜,反而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猛地一跺前蹄!
“砰!”
坚实的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它没有理会从侧后方袭来的黄影,而是将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体型最大、威胁感最强的灭霸!它低下头,将那对堪比铁矛的巨角对准了正面冲来的灭霸。
这是一场纯粹力量的对决。
黄影的牙齿眼看就要咬中山羊的后腿,但就在接触的瞬间,山羊那条粗壮的后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猛地一蹬!这一蹬并非为了逃跑,而是纯粹的反击!
黄影反应极快,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脚,但依旧被腿风扫中,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
而另一边,灭霸已经和山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