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早春的傍晚,广州的夕阳把天河区的街道染成暖橙色。
我刚从UE办公楼出来,背包里的加密硬盘贴着脊背,沉甸甸的。
下午刚完成碎片化解析的初步框架,代码还在脑子里盘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键盘的触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钟佳琪发来的短信:“我们在小区门口等你,安安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幼儿园了。”
我加快脚步,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晚风带着木棉花的清香,吹散了机房里残留的机油味,也抚平了上午和刘菲菲争执后的些许烦躁。
我的住处离钟佳琪家只有1.5公里,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
这是当初特意选的距离,既方便照顾她们,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远远就看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旁,钟佳琪牵着安安的手站在那里。
钟佳琪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却依旧收拾得干净利落;
安安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个泰迪熊玩偶。
小身子紧紧贴在妈妈腿边,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安安,看谁来了?”
钟佳琪先看到我,笑着朝我挥手。
安安抬起头,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一下。
却还是没松开钟佳琪的衣角,只是小声喊了句:“爸爸。”
我走过去,蹲下来和她平视。
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她。
“安安今天真乖,还记得爸爸的样子吗?”
安安接过糖,攥在手心,小声嗯了一声,嘴角偷偷往上扬了扬。
上次见面还是离职前,我帮她们修好了家里的水管。
安安那时还敢让我抱,这次许久不见,又要去陌生的地方,显然是怯生了。
“幼儿园离这儿不远,咱们走路过去吧?”
钟佳琪提议,“正好让安安熟悉熟悉路线。”
“好。”
我点点头,起身时顺手接过钟佳琪手里的帆布包。
里面装着安安的水杯和备用纸巾。
“我来拎吧,看着不轻。”
钟佳琪没推辞,说了声谢谢,然后弯腰摸了摸安安的头。
“安安,咱们跟爸爸一起去看新幼儿园,里面有滑滑梯和好多小朋友,好不好?”
安安攥着泰迪熊的手紧了紧,还是没说话,只是乖乖地跟着我们往前走。
夕阳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柏油路上,像一幅慢慢移动的画。
钟佳琪和我并肩走着,聊着她最近的工作。
最近oA开发项目越来越多,经常要加班,照顾安安的时间越来越少,语气里满是无奈。
“幼儿园我打听了两家,都在附近,一家是公立的,性价比高,但名额紧张;另一家是私立的,环境好,老师多,就是费用有点贵。”
钟佳琪叹了口气。
“我还在犹豫,想带安安去看看,听听她的想法。”
“没关系,咱们先去看看再说,合适最重要。”
我安慰她,“费用的事,要是有压力,我可以……”
“不用不用。”
钟佳琪立刻打断我,语气有些局促。
“刘军,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怎么还能让你出钱。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找个兼职,总能扛过去。”
我没再坚持,知道她的性子,要强又不想欠人情。
只是心里暗暗盘算,等安安确定幼儿园后,要是费用真的紧张,总得想个办法帮衬一下。
不用太刻意,或许以给安安买学习用品、交兴趣班费用的名义,她能更容易接受。
十几分钟后,我们走到了第一家幼儿园。
公立的天河区幼儿园。
幼儿园的大门是红色的,上面挂着“欢迎小朋友”的横幅。
操场里有滑滑梯、秋千和摇摇马。
几个老师正在带着小朋友做游戏,笑声隔着大门传出来。
“安安,你看,里面有滑滑梯,想不想进去玩玩?”
钟佳琪蹲下来问她。
安安趴在大门上,眼睛盯着里面的滑滑梯,眼神里有向往,却还是摇了摇头。
往钟佳琪身后躲了躲:“妈妈,我怕。”
“别怕,里面的老师都很好,小朋友也很友好。”
我也蹲下来,指着里面正在荡秋千的小朋友。
“你看,那个小妹妹玩得多开心,咱们进去看看,要是喜欢,以后你也能每天在这里玩。”
幼儿园的保安看到我们,打开小门让我们进去。
一走进操场,几个小朋友好奇地看过来。
安安吓得立刻抱住钟佳琪的腿,把头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
负责接待的王老师很温柔,带着我们参观教室、活动室和午睡室。
教室宽敞明亮,摆着整齐的小桌子小椅子,墙上贴着小朋友的涂鸦;
活动室里有绘本、积木和益智玩具;
午睡室的小床上铺着干净的被褥,看起来很舒服。
“我们幼儿园的老师都是本科以上学历,有丰富的教学经验,而且费用相对较低,每个月只要八百块。”
王老师笑着介绍,“就是名额比较紧张,现在报名的话,要等下个月才能入园。”
钟佳琪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显然对幼儿园的环境和费用都比较满意。
可安安一直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也不肯和老师说话,甚至连教室里的积木都不敢碰。
“安安,你喜欢这里吗?”我轻声问她。
安安摇摇头,声音小小的:“我不想在这里,小朋友太多了。”
离开公立幼儿园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钟佳琪有些无奈:“这孩子,平时在家挺活泼的,一到陌生环境就怯生。咱们再去看看那家私立幼儿园吧,离这儿不远。”
私立幼儿园叫“阳光宝贝幼儿园”,就在旁边的小区里,环境比公立幼儿园更精致。
大门是白色的,搭配着粉色的装饰,像个童话里的城堡。
操场里的设施更齐全,有塑胶跑道、沙池和小型攀岩墙。
教室里还配备了电脑和投影仪,看起来条件确实更好。
“这家幼儿园每个月费用一千五,比公立的贵一些,但老师配比更高,一个班只有十五个小朋友,老师能更好地照顾到每个孩子。”
钟佳琪介绍着,语气里带着犹豫,显然是在纠结费用。
我们走进幼儿园时,刚好赶上小朋友放学,家长们在门口排队接孩子。
安安看到这么多人,又开始怯生,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我。
我心里一阵暖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她勇气。
“小朋友,你好呀!”
负责接待的李老师看到安安,笑着蹲下来,递过来一个小贴纸。
“这是小兔子贴纸,送给你好不好?”
安安犹豫了一下。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钟佳琪,才慢慢伸出手,接过贴纸,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
“真乖!”
李老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我们幼儿园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还有很多小朋友一起做游戏,你想不想在这里上学呀?”
安安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怯意少了些,好奇地打量着教室里的玩具。
我指着沙池里正在玩沙子的小朋友:“安安,你看,他们在堆城堡呢,要不要去试试?”
安安摇摇头,却没有往钟佳琪身后躲,反而拉着我的衣角,往沙池的方向挪了挪。
参观完私立幼儿园,已经快七点了。
走出小区时,安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攥着我的衣角更紧了。
“饿了吧?”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前面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咱们去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糖葫芦?”
安安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是红色的吗?妈妈说糖葫芦是红色的,很甜。”
“对呀,又红又甜,可好吃了。”
我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前面的路口走去。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推着小车,在路灯下吆喝着。
红色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我买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安安:“慢点吃,别扎到嘴。”
安安小心翼翼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糖霜在嘴里化开,甜滋滋的。
她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真甜!爸爸,你也吃。”
她举起糖葫芦,递到我嘴边。
“安安吃就好,爸爸不饿。”
我笑着摇摇头。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
钟佳琪站在旁边,看着我们,嘴角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往回走的路上,安安明显活泼多了,不再怯生。
手里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偶尔还会回头喊我们:“妈妈,爸爸,快点!”
“刘军,今天真的谢谢你。”
钟佳琪轻声说,语气里满是感激。
“要不是你,我一个人带安安来,她肯定更怯生。而且……幼儿园的费用,我确实有点压力,我一个月工资才八千多,除去房租和生活费,剩下的也不多了。”
“别跟我客气。”
我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走着。
“安安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每个周末我会过来,给安安买点吃的用的,幼儿园的费用要是不够,我来补,你别担心。”
“不行,这怎么好意思……”
钟佳琪连忙推辞。
“就当是我给安安的零花钱,你别多想。”
我打断她,语气坚定却温和。
“我知道你要强,但安安还小,不能委屈了她。而且我现在在UE的薪资还可以,负担这些没问题。”
钟佳琪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谢谢你,刘军。其实……我妈妈还是不太同意我和你来往,她觉得……觉得我们这样不好。”
“我知道。”
我点点头,心里早有准备。
“没关系,我们只要好好照顾安安就好,其他的不用在意。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只是想让安安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钟佳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安安。
回到钟佳琪小区门口时,安安已经把糖葫芦吃完了。
嘴角还沾着糖霜,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我掏出纸巾,轻轻帮她擦掉。
“以后想吃糖葫芦了,就跟妈妈说,妈妈会告诉爸爸,爸爸给你买。”
“嗯!”
安安用力点头,抱着我的腿,小声说。
“爸爸,我喜欢私立幼儿园,那里有小兔子贴纸,还有沙池。”
“好,那咱们就选私立幼儿园,好不好?”
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好!”安安开心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站起身,把帆布包递给钟佳琪。
“明天我再去幼儿园帮安安报名,你放心。”
“谢谢你,刘军。”钟佳琪接过帆布包,语气里满是感激。
“再见,爸爸!”
安安挥着小手,和钟佳琪一起走进了小区。
我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才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晚风带着木棉花的清香,心里暖暖的。
白天和刘菲菲争执的烦躁,内核重构的压力,都在看到安安笑容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背包里的加密硬盘贴着脊背,我能感受到它的温度。
想起安安吃糖葫芦时开心的样子,想起她怯生生地攥着我衣角的模样,想起郝曼丽加密硬盘里念念的虚拟形象,心里突然无比坚定。
不管工作多忙,压力多大,都要好好照顾安安,守住对郝曼丽的约定。
回到住处,我打开加密硬盘,念念的虚拟形象立刻跳了出来。
扎着羊角辫,抱着向日葵玩偶:“爸爸,你回来啦!今天有没有开心的事?”
我笑着摸了摸屏幕:“当然有,爸爸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安安,和你一样可爱,也喜欢吃甜甜的东西。以后,爸爸会经常带你‘见’她,好不好?”
念念用力点头,笑着说:“好呀好呀,我想和安安一起玩!”
我关掉加密硬盘,打开电脑,继续完善碎片化解析的代码。
虽然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帮安安报名,还要应对UE的工作,还要提防陈建仁和沈剑锋的干扰,但我心里充满了力量。
只要身边有值得守护的人,有未完成的约定,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夜色渐深,窗外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像在守护着这座城市里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我坐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
一行行代码,不仅是内核重构的基石,也是守护安安、守护念念、守护郝曼丽约定的力量。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只要守住初心,脚踏实地,就一定能迎来属于我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