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祖国生日快乐!繁荣昌盛!)
回到宅邸,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纲手没有回来,不知去了村里的哪个酒馆,或者干脆离开了村子。静音坐立不安,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一会儿走到院门口张望,一会儿又颓然坐回廊下,既担心纲手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又对那份明年必须执行的入学通知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力。
凌则显得异常安静。他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熟悉的一切,目光却仿佛没有焦点。
三代火影的态度已经明确如铁,村子的制度不会因个人意志而转移。但完全顺从,就此踏上那条注定充满杀戮、背叛与牺牲的忍者之路,又绝非他所愿。更重要的是,这必然会彻底撕裂他与纲手之间那刚刚因为一次赌场意外而有所缓和的、脆弱的关系。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和令人焦灼的寂静中缓慢流逝。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如同墨汁般渲染开来,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宅邸里没有点灯,黑暗和寒冷一同蔓延。
直到夜深露重,连虫鸣都渐渐歇下的时候,院门外才传来了沉重而虚浮的脚步声。静音像被针刺了一样猛地跳起来,冲过去打开门。
纲手回来了。她几乎整个人都挂在门框上,才能勉强站稳。
浓重得刺鼻的酒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熏得静音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她金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脸上、颈间,眼神涣散没有焦点,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脚步虚浮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瘫软在地。
静音连忙上前,用尽力气搀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纲手被半扶半抱着踉跄走进院子,涣散的目光扫过黑暗中的廊下,看到了那个依旧安静坐着的小小身影。
她的目光似乎凝聚了一瞬,那里面没有了白天的暴怒和尖锐,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被酒精和痛苦浸泡得麻木的疲惫,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仿佛失去一切的悲伤。
那悲伤如此沉重,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甩开了静音试图继续搀扶的手,踉跄着走到廊边,颓然坐倒,身体无力地靠在一根廊柱上。
她伸手摸索着,抓起不知是之前谁忘在那里、还是她早就备下的半壶烈酒,拔开塞子,仰头就狠狠地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液从嘴角溢出,滑过脖颈,她也毫不在意。
静音红着眼圈,哽咽着上前,想去夺下酒壶,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哪怕只是“别再喝了”这样苍白无力的劝阻。
但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拉住了。是凌。不知何时,他也走了过来,制止了她。
此刻的纲手,需要的或许不是劝阻,而是一个宣泄的出口。
酒精似乎彻底软化了她平日里用来伪装坚强的坚硬外壳,也无限放大和释放了她内心积压了太久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痛苦。
她继续喝着酒,目光空洞地望着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的庭院,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声音沙哑、破碎,如同梦呓:
“……绳树…那个傻小子…走的时候…还不到十三岁…笑着跟我说…‘姐姐,你看着吧,等我当上火影,就要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世界’…呵…火影…连命都没了…挂在墙上…算什么火影…拿什么去结束战争…蠢话…都是蠢话…”
她停顿了一下,喉头剧烈地滚动,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仿佛这样才能压下那汹涌而至的悲恸。
“……断…明明说好了…等这次战争结束就…可他最后…连内脏都…我抱着他…我的医术…救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岚大哥……你的妈妈千手英……都在任务中……”
她的声音哽咽住,无法再继续。
泪水混合着酒液,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肆意横流。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那种从灵魂深处一点点渗出来的、压抑到了极致的悲伤,让这寂静的夜变得粘稠而苦涩。
静音早已用手死死捂住嘴,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凌安静地站在一旁,他听着那些破碎的、充满血与泪的往事,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近乎残忍地触摸到纲手内心那道巨大而从未愈合、甚至一直在溃烂流脓的创伤。
那不仅仅是个人的悲痛,更是对战争、对忍者这个残酷宿命最深刻、最绝望的控诉。
他明白了那句“不准成为忍者”的背后,是多么沉痛、近乎绝望的爱与保护。
这一刻,他心中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力量的算计和权衡,似乎都在这沉重的悲伤面前淡去了些许,一种复杂的、理解和共情的情绪,充斥着他。
【原来如此…绳树天真的理想主义,断温柔的承诺,我的父母……叠加的、惨烈的失去,彻底击垮了她对忍者这条道路的所有信任和希望。】他默默地想,心底泛起一丝微凉的叹息。
就在这时,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沉重得足以压垮人的悲伤:
“纲手大人…学校…不能不去吗?”
纲手喝酒的动作顿住了,酒壶悬在半空。她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浓重的鼻音:“…不行。那是火影的命令…是村子的规定…”她重复着白天的话,语气里却只剩下认命般的空洞。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只有纲手粗重的呼吸和静音压抑的抽泣声。
凌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出了他思考已久的方案。
“那…如果我保证,只学习医疗忍术呢?”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医疗忍术…是救人的,对吗?静音姐姐说,纲手大人是世界上最厉害、最伟大的医疗忍者,用医疗忍术救了很多很多人的生命。我想学怎么救人,像纲手大人那样救人。这样…可以吗?只学这个…”
他的话语稚嫩,甚至逻辑简单得有些可笑。
这番稚气的言语,却像一道微弱却精准的光束,照在了纲手内心那片被黑暗和绝望笼罩的、最矛盾也最柔软的角落。
医疗忍术…救人…
她毕生所钻研的、在失去一切后唯一还能抓住的、象征着“救赎”与“挽留”的力量…是她对抗这个残酷世界、对抗宿命的唯一武器…
纲手猛地转过头,看向凌。酒意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浑浊的目光在凌那张被月光映照得有些透明的、稚嫩却异常平静认真的小脸上。
她眼中的情绪剧烈地翻腾着、碰撞着——巨大的痛苦、不甘的挣扎、一丝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以及更深更沉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
良久,良久。仿佛整个夜晚的时光都凝固在了她挣扎的眼神里。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又再猛地睁开,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是一种近乎认命般的、被逼到绝境后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疲惫和妥协。
她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好。”她吐出一个字,沉重如山。
“只能学医疗忍术。这是底线…唯一的底线。”
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住凌,那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如果你敢偷偷练习攻击性的忍术…如果你敢碰那些杀人的伎俩…如果你将来敢偷偷跑去前线…我就亲手…亲手废了你的查克拉!让你永远做个普通人!听见没有?!”
这威胁,冰冷、残酷。
但凌从中听到的,全是恐惧,是一个害怕再次失去的、脆弱灵魂最后的、歇斯底里的防护。
他用力地、郑重地点头,大声承诺:“嗯!我听见了!我保证!只学医疗忍术!像纲手大人一样救人!”
纲手仿佛被这句承诺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晃了一下,手中那半壶酒终于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廊板上,残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木头。
她不再看凌,也不再说话,只是瘫软地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仰头望着没有星星的、沉沉的夜空,眼神空洞得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静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和酒渍,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一场激烈的冲突,最终以这样一种沉重、带着血泪的方式,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妥协。
一条狭窄的、被严格限定在“救赎”范围内的道路,在凌的面前,勉强展开了。
但这对于凌来说,已经足够了。医疗忍术同样是力量,是知识,是深入了解查克拉本质、人体奥秘乃至生命规则的途径,其深处未必没有通向更强境界的可能。
这只是一个起点,一个能让他合理地、相对安全地接触忍者世界核心知识体系的起点。
至于未来…力量的形态,从来不止一种。
凌抬起头,望向那片沉沉的、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夜空。
未来,从来不是由别人单方面规定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廊下那个在酒精和悲痛中昏睡过去的、身影寥落的女人,眼神复杂。
有怜悯,有理解,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定义的责任感。
至少在此刻,他愿意去理解这份用巨大痛苦换来的、暂时的约定。
因为那份痛苦,真实得令人窒息,也沉重得让他无法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