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锈蚀
“咣当”一声,门重重砸上。
邱定国转过身来:“卫冠英,你折腾什么?走私的事情你都敢干?杀头的罪名!”
冠英肩膀颤了一下,马上定住了,走到床边,扑通一声坐下,噘起嘴来:“关我什么事?我是无辜的。”
邱定国面部肌肉抽动,仿佛要发怒,却忽然笑起来:“你无辜,国安局会找你去问话?那些人虽然有点鬼鬼祟祟,没半点证据,也不会问到你头上。”
真行啊,天地间盛开一朵大白莲,倒和你看的那些小说差不多,一个个别提多清白,全世界顶数她们最委屈,给人坑得那惨,你怎么这么《窦娥冤》?
冠英撇了撇嘴:“你的朋友康中校,不是已经调查两天?他查出什么了?还不是要让我回来。”
邱定国脸色煞白,指节敲击桌面:“你也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才轻轻放过,换了别人,你完了,连我都要拖下水。”
那一晚看见出事,赶忙去找老首长,紧急从隔离区调了绍光出来,这才逃过一劫。
冠英扭过头去:“反正同我没关系。哎,我问你,那盒药到哪里去了?”
“你还说同你没关系?真没瓜葛,你问它做什么?卫冠英,你害人不浅,我要同你离婚!”
“什么?”冠英一下子跳起来,“离婚?你不负责任,始乱终弃。”
“倒打一耙,看你惹的这祸。卫冠英,我忍你很久了,孩子生不出,又搞这些事。”
冠英大哭出来。
几只手凌乱地敲房门:“老邱,什么事吵成这样?”
邱定国扬起脸:“没事,不用管。”
冠英扑过去开门:“嫂子们,你们评评理,本来没我的事,要和我离婚。”
五六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一拥而入:
“老邱,可不能这样。”
“一点点事就离婚,传出去让人笑话。”
邱定国:“可不是一点点事。”
冠英趴在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怀里,大声抽泣:“还说我不能生孩子,他把我当生育机器。”
邱定国两条眉毛都竖起来:“你恶人先告状!”
李月桂抚摸着冠英的头发,脸朝向邱定国:
“老邱啊,你可得明辨是非。我虽然不在情报机构,这件事依常理推断,与冠英无关,不说她的胆量,只怕没这本事。你这一向在外面搜索物资,美罗培南找到几支?凡有的都已经在基地。这是没得立功了,拿冠英去充人头。
至于孩子,你还不到五十,年纪轻轻急什么?男人六七十岁也能生,冠英不过有点学生气,贪玩,过几年就好了。”
邱定国看着她,不愧师长夫人,说话就是有水平,我已经四十八岁,还“年纪轻轻”。
旁边一个方脸女人哈哈笑着,半个身子前后地晃:“我们老许可是乐开了花,一下子就是十支美罗培南,都是一克的,当时就锁进保险柜,还说这样事情多来几次。瞧瞧冠英这两天熬得,下颏都尖了,这里几只鸡蛋,你好好补补。”
冠英哽哽咽咽:“谢谢大姐。”
另一个女人拍着冠英的肩膀,笑道:“够格当军人的妻子,胆子大,在里面两天两夜,只是瘦了些,若换了别人,怕要吓晕过去。”
邱定国一闭眼:这话是没法说了。
几个人一直劝说两个多钟,李月桂看一下表:“快到九点,我们回去了,你们两个好好的,不要再闹了。”
冠英亲亲热热把她们送出去,回头关上门,目光在邱定国脸上溜了两圈,又转动两下眼珠:“就说不要闹这样大,还要各位大姐来劝,多不好意思。”
邱定国盯了她一眼,站起身,三两步跨过来,抬手将冠英向旁边一拨,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天,三月二十七号早上,康绍光刚刚进入办公室,少校军官进来报告:“欧阳圣蓝申请接见。”
“欧阳医生?请她进来。”
几分钟之后,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
康绍光笑着说:“好久不见,请坐,正想过去d2区,了解一下最近的防疫。”
欧阳圣蓝道:“情况严峻,所以来请求你的帮助。基地截获一批美罗培南,是吗?”
“是的。”
“希望能调给我们。”
“已经上缴联勤,去问她们要。”
“昨天已经去过,那边不肯答应。”
“这件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欧阳圣蓝身体前倾:“是你交给她们,我只与你熟悉。何况,我们付出了代价。”
康绍光:什么代价?卫冠英?
“这一次抗疫,医护人员损失惨重,尤其是一线护士,死亡百分之二十,现在,我们的护士长鲍春雷感染,需要美罗培南。”
康绍光拍一下额头:“我去问一问,但别抱太大希望。”
下午三点,营区外,一辆电动车内,蒋缇埋着头,正在更换零部件。
忽然外面“咔嚓”一响,“啊哟”一声,蒋缇连忙直起身体:“怎么了?”
竹丹大叫:“凌姨大力水手,把车门卸下来了!”
蒋缇钻出驾驶室,向后面一看,后车厢的门如同一面盾牌,高高举在佘凌手中。
佘凌转过头来,一脸茫然:“我只这么轻轻一拉,它就掉下来。”
怎么会这个样子?我明明没有多大力气,肌肉力量比兰姐差许多,和嘉琦更是不能比,嘉琦抱一筐土豆,不在话下。
蒋缇接过车门,朝衔接处看了看:“已经锈蚀到里面,所以一碰就会断裂。”
“该怎么办?损坏了车,要赔偿吗?本来是给人家换刹车片,现在车门掉了。”
蒋缇笑道:“没关系,换铰链。随手一拉,门便掉下来,说明本来就不能再用,刚好排除安全隐患,其实可以多收一点费用,不过宫颖老客户,就算了。”
佘凌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现在我们出去拆铰链。”
铁丝网外,蒋缇一辆车一辆车地看:“这个不行,腐蚀了。”
关上门,转身拉开身后那辆车的前门:“也不行,酥到掉渣,唔,奔驰车,四连杆式,本来也不合用。”
佘凌左右看看:“三年了啊,风霜雨雪。”
蒋缇“刷”地揭起一张车衣:“这个有防护,但也生锈,只是略好一点,将就用吧。”
动手拆铰链。
“咚咚咚,咚咚咚”,竹丹嘴里念着,手握一把小巧的安全锤,到处敲,“噗”的一声,锤头穿过金属板,大半个锤身卡在里面。
她转过头来,拖长调叫了一声“妈~妈~”。
不等蒋缇反应,佘凌立刻跳过去,拔出小锤:“矮油,车后盖穿了个洞。”
蒋缇跟过来看,轻轻摇头:“腐蚀很严重,这还是罩着车衣,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
佘凌道:“核辐射。”
和蒋缇在一起一年多,佘凌多少了解一些汽车知识,后备箱的壳子一般用比较薄的铁皮,相对柔软,容易变形。
虽然如此,但也不至于敲几下就破,何况还罩有车衣,雨水淋不到它。
原因在于核辐射。
拆下铰链,三个人回来防护区内,蒋缇三两下更换了铰链,佘凌举起车门,蒋缇将连接处对接好,说了一声“放手。”
佘凌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蒋缇握住门把手,“啪啪”开合几下:“正常。”
转头钻进驾驶室,继续更换刹车片。
佘凌靠在车身上,转动目光四处望:“又有人来了。”
前方几个身影。
竹丹圆圆的眼睛紧紧盯着:“是滕叔叔。”
“滕忆?他出来做什么,不是昨天刚刚回来,马上又要行动吗?”蒋缇蹲在前操纵台下,闷着头说。
佘凌咯咯地乐:“你忘了上个星期,万田找你借坦克手册?”
“哦,是的,给了两包压缩饼干。得说我们的资料卖得便宜,如果是张鸿灿,一定要他一盒红烧牛肉。”
佘凌笑道:“两包饼干不错了,这坦克根本不能开。”
“修好了。”
蒋缇从方向盘下钻出来:“凌姐,站开来一点,我试一下车。”
佘凌挺直身体:“我去那边看看。”
“我也去。”竹丹紧跟在后面。
佘凌慢悠悠走到坦克前,从竹丹手里接过安全锤,“当当”敲了几下:“里面感觉怎么样?”
顶盖打开,滕忆的头探出来:“凌姐,不要敲,小心敲破了。”
佘凌哈哈地笑:“这么厚的钢板,也会破吗?又不是私家车,纸糊的一样,撞一下就扁了,方才那辆车,门都给我拉掉。”
滕忆摇摇头,摘下绿色的塑胶手套,右臂探出来,指甲刮着外壁:“你看。”
扑簌簌落下粉末。
“虽然我知道,二十毫米的钢板不容易蚀穿,但看着这样,总觉得心里没底。”
佘凌用安全锤的尖端轻轻地划着:“一场核大战,寿命全都缩短了。”
一小片边缘卷曲的黑皮从锤尖下迸跳出来,落在地面。
滕忆瞳孔顿时一缩:“快停手,本来就不剩几块油漆。”
佘凌停住了,抬起头来笑笑:“练得怎么样?”
“万田摸了几天,略略掌握一点,但这上面测距的、火控的、观瞄的,全都拆除掉,没办法试。”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开起来就行。”
滕忆微微一笑:“横冲直撞。不过现在连这也办不到。”
蒋缇走过来:“完工,我们回去吧。”
滕忆将身体又向外探出一些:“蒋技师,履带能修吗?”
“如果杨师傅不能,我也不能。”
见滕忆眼神仿佛一沉,佘凌连忙说:“坦克的履带很贵的。”
像这种主战的重型坦克,一条履带就要两万,配件也不便宜。
滕忆笑了笑:“确实不容易买。你们忙吧。”
缩回指挥塔,盖上盖子。
转身往回走,蒋缇道:“你用锤子划坦克,好像刀刮在他骨头上。”
佘凌锤头敲着掌心,咯咯地笑:“也真是心爱得很了,致命浪漫,不知一辆坦克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