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叛逆的年轻舍友
兵荒马乱，折腾到冒烟。
“阿姨年纪大了，麻烦谁给让个下铺？”颜水晶说。
没有一个人搭话。
龙柏真响亮地说:“不用，七十岁还年轻，我每天都锻炼，上下铺小事情。”
大战之前，只要天气不太差，每天吃完早饭，就在小区锻炼，下到小花园里踩漫步机，还跟着主播做健身操。
嬢嬢哄着孙子，一个女人为两个女儿整理床铺，六十几岁的大叔两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碰着嘴唇，叫“冠英”的女孩子低头修着指甲，全都不向这边看。
佘凌蹬着凳子，把行李丢到架子最上层，门的一侧，靠墙两个高高的金属架，从地面直到屋顶，每个分成六格，下面的架子早已堆满了东西，就好像留给她们的铺位，只剩上铺，甚至更惨一点，铺位有三个，行李位则只剩两个。
她跪坐在铺位上，在床板上铺平毛毯，她们不是正式人员，不发给铺盖，好在带了毛毯。
门咯吱一声响，进来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屋里的人纷纷招呼:“你们回来了！”
佘凌回望一眼，默默点数了人头，又看三个人的位置。
这三个残存的上铺，不是彼此相连，靠门两个，另一个在最里边，假如可以，真希望能连成一排，现在成了孤岛，自己这边三个人，要面对那边十三个人，八个成年人，另外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三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并不是楚河汉界，壁垒分明，只是那些人先来这里，彼此毕竟更熟悉一些，自己这边属于后面加入，双方要融合，需要时间，就在方才，佘凌已经感到，给人家增添了麻烦。
整理好床铺，马上要洗澡，方才，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提醒她们:“晚上七点到八点半有热水，要洗澡就赶快，我们马上也要洗的。”
龙柏真说:“你们先洗，我们还要收拾一下。”
佘凌默默计算，十六个人，九十分钟，每个人五分半钟，时间安排一定要紧凑。
洗过了澡，时间接近八点二十分，马上就要熄灯了，佘凌坐在凳子上擦着头发，终于有心情仔细看一下房间，真简单，一共四只木凳，房间尽头靠墙一个小方桌，上面摆满了东西，水壶茶杯之类，如同列车上的小茶桌，给食品袋占满，连水壶垃圾盘也摆不下，要放到地上去。
佘凌不由得皱眉:“这么小的桌子，要怎么看书？”
嬢嬢搂着胖孙子笑:“哎呀，佘凌，是叫佘凌，对吧？你真是个女秀才，这种时候还想着读书写字呢，能活下来就好了。”
冠英坐在母亲身旁，此时看着光滑的指甲，那样认真，仿佛上面涂了指甲油，接口道:“坐在床上读，就是灯光不太好。”
佘凌看一看自己的铺位:“好在是上铺。”
离灯光近。
而且还有一个小巧的金属架，这样狭窄的空间，两列床铺中间的距离只有一线，一个人容易通过，两个人需要侧身避让，空间利用就要非常高效，每一个铺位都配一个金属架，放置杂物，水杯手机之类，自己刚好可以把平板放在上面。
龙柏真道:“还有半个小时就睡觉，头发还湿着，又没有风筒。”
“就算有也用不成的，没有插座板，我们想用电脑，充不上电。”冠英的母亲道。
佘凌惊了:“什么？这里不能充电？”
怎么会这样？虽然不了解详细情形，但这里应该是重庆最大的生存基地之一，或许在整个四川都排在前面，毕竟当初自己来游览的时候，讲解员说得明明白白:“是世界第一大人工洞体。”
到了这个时候，佘凌也已经明白，几个月前为什么突然封闭，停止观光，因为要把“遗址”变成“现场”，想来集中了相当的资源，一定是周密完善的，哪知住处不能充电。
“还不如学校宿舍。”佘凌脱口而出。
二十几年前的大学宿舍，简单程度与这里差不多，但是有插座，可以充电，连上电源，无限时听收音机，自己戴着耳机，半夜收听“厦门音乐台”，青春时代如诗如歌，现在可是不能熬夜。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不能充电。
“也是没法子的事，赶工太急，这么多山洞，不容易一个一个装插座，听说现在那电线还在铺着，耐心等等，可能哪一天，插座板就装到我们这里。”
冠英抬起头，望着母亲，好容易母亲说完话，她“嗤”地笑了一声:“妈，你还拿这甜蜜话哄人哩，不会装在这里的，看看我们这个地方，哪有一个高档次的人？这就是编外区，等外人，b区那边，最普通的宿舍都能充电，我们这里却不可以。”
佘凌:Abcd区，都是怎样划分？
她母亲狠狠瞪她一眼:“你别乱说话。”
龙柏真笑道:“老师，你的女儿很有意思。”
女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嬢嬢，你可不要叫我‘老师’，叫我挽霞就好了，我叫谢挽霞，挽回的挽，不是傍晚的晚。”
佘凌立刻说道:“挽住霞光，很美好的意境。”
晚霞是静态的，而挽霞则是动态的，积极进取，充满希望。
冠英的视线在佘凌脸上刷刷扫了两圈，噗嗤一笑:“我就说我妈的名字，一股琼瑶风，外婆太文艺。”
颜水晶笑着说:“她老人家大约喜欢看小说，很有情调。”
说着瞥了佘凌一眼。
冠英懒懒地说:“是的吧。”
佘凌眼望高处的行李袋:“其实，我们有一台发电机，手摇的，以后可以用那个充电。”
“发电机！发电机！”
房间里空气顿时搅动起来:“可以充电了，能用手机\/电脑了。”
大宝“嗷”地一声跳下地面:“我要打游戏！”
祖母连忙拉住他:“明天再说，马上熄灯了。”
“我不管，就要打游戏！”
似乎是呼应此间的吵闹，屋顶的灯光倏地熄灭，佘凌仿佛听见“噗”的电流中断的声音，如同冬日的雪落在地面。
寂静的夜里，心也安宁，即使隔着玻璃窗，也能听到那轻微的簌簌声。
一道黄色的光在房间内亮起，龙柏真招呼:“上床睡觉。”
佘凌晃了晃头，把那些浪漫词句抛在脑后，过去扶母亲上床。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充电手电筒吗？”
龙柏真道:“不能充电，不过电池是新的。”
佘凌脚踩着窄窄的金属梯往上爬，加了一句:“除夕那一天刚刚买的，本来还以为用不到。”
哪能想到呢？燃气灶、热水器都不需要用电池，闹钟、遥控器用小号电池，当时也问母亲:“买回去用在哪里？”
母亲想一想:“或者放手电筒里。”
可是手电筒几年不用了啊，夜间，母亲用小夜灯，角落里搜寻物品，手机有电筒，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老式的手电？这种物件，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见。
佘凌躺下来，拿过平板，刚刚点开，忽然想到:“我看一下书，你们介意灯光吗？”
嬢嬢在最里边斜对角下铺道:“你不累吗？还有力气看书，想看就看吧，反正晃不到我。”
冠英在旁边上铺翻了个身:“无所谓。”
佘凌打开小说，真舒服啊，终于不用忙着看求生手册。
“迪——迪——迪——迪——迪——迪——迪——迪——”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佘凌激灵抖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哪里爆炸了？
睁开眼睛，回归清醒，佘凌才清楚了眼前的事，门上方挂了一个小型音箱，从那里正发出悠扬的号声，那调子十分熟悉，是影片里听过许多次的起床号。
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手表，5:30，起床时间到。
不多时，房间里就满是翻动的声音，人们纷纷翻身起床:
“哈欠，还没睡够。”
“整整九个钟头，还是觉得困，从前在家里，不像这样。”
佘凌裹着毛毯，坐在床上，问:“我们也要做早操吗？”
谢挽霞扶着腰站起来:“我们不是军人，不用的，不过也要快一点，这么多人都要洗漱，全搞好也差不多到早饭时间。”
大宝蹦到地上:“我要拉屎。”
佘凌望了望房间里面，两个洗手间，水槽可以容纳四个人同时刷牙。
大宝的爷爷到水槽边吐了一口痰，打开水龙头冲刷:“你们今天就好咯，只要检查身体，什么也不用做，痛痛快快歇一天，我们这个年纪，还要去做事，本来已经退休了的。”
冠英眼神一溜:“也只是今天一天罢了，明天就要上工。”
佘凌很快爬下了床，赶早上要去抽血，血检处六点钟上班，要抽了血才好去吃早餐，另外，上厕所也是很急迫的事，除了小腹憋得有点疼，也因为还要取尿样。
昨天进门时的鼻拭检测，虽然五分钟就出了结果，但只是简单检验，要成为基地正式的一员，必须经过严格检查。
六点二十几分，佘凌坐在验血的椅子上，针管插进手臂，真疼，连看都不敢看。
护士慢慢抽着血，笑道:“显微外科啊，你也是学医的，怎么居然也怕？”
佘凌:“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