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供奉至圣先师之地,乃姑苏文运最为正统、最为浩然的枢纽之一。此刻,林砚卿站在文庙棂星门外,即便隔着高墙,也能感受到内部那如同沸水般的文气动荡——至圣先师的煌煌正气正与一股阴毒炽烈的邪气激烈绞杀!
他不敢迟疑,将沧浪亭的净化领域暂时交由刚刚苏醒、伤势稍缓的守护老者维持(说明情况并留下通讯符箓后),便立刻赶赴此地。
踏入文庙,肃穆的气氛依旧,但那弥漫的硝烟味却清晰可辨。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圣贤诵读声与怨毒诅咒声在互相冲撞、湮灭。寻常游客与工作人员似乎并未察觉这无形层面的激烈交锋,但眉宇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烦躁与不安,显然受到了波及。
林砚卿循着对那幅真迹的感应,以及邪气最浓郁的方向,快步穿过大成殿,直奔后院的尊经阁。那里是存放儒家经典、文气最为凝聚之地,真迹藏于此处的可能性最大。
然而,当他推开尊经阁那扇沉重的木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
阁内并非预想中的书架林立、典籍森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扭曲、变幻的墨色山水!熟悉的画境气息扑面而来,但比《西山草堂图》更加诡异、更加凶险!
这并非简单的画境,而是多重画境叠加形成的陷阱!
他仿佛同时踏入了数幅截然不同的唐寅画作之中——左侧是《骑驴归思图》的荒寒小径,右侧是《落霞孤鹜图》的潋滟水光,前方是《春山伴侣图》的旖旎峰峦,而头顶则是《函关雪霁图》的冰冷苍穹……这些本应独立的画意,此刻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强行糅合、扭曲在一起,空间感完全错乱,方位难辨!
更可怕的是,每一重画境中,都充满了被“焚书君”妒火彻底污染的画魅与文魂残念!它们不再是呆板的墨迹,而是化作了形形色色、充满恶意的存在:骑驴的寒士化作索命的幽魂,落霞中的孤鹜变成喷吐毒火的怪鸟,春山伴侣扭曲成相噬的怨偶,函关的积雪下爬出冰封的尸魔……
“桀桀桀……欢迎来到,‘百画炼心狱’!”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层层叠叠的画境中回荡,充满了戏谑与恶毒,“此乃我圣教以唐寅散逸画魂为材,佐以主上无上妒火,为你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好好享受吧!”
是噬灵教的手段!他们竟能利用唐寅散逸的画魂(可能来自他们找到并毁掉的其他非阵基真迹,或强行剥离的文气),结合邪神之力,构筑出如此可怕的复合幻境陷阱!
刹那间,无数被污染的画魅与文魂,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林砚卿!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带着对各种才情、对一切美好事物的极致妒恨,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寒士幽魂掷出腐朽的经卷,化作捆缚神魂的锁链;毒火怪鸟喷吐着点燃文心的烈焰;相噬怨偶散发出令人心智错乱的靡靡之音;冰封尸魔则释放出冻结思维的极寒……
攻击不仅作用于精神,更直接侵蚀文气,污染文心!
林砚卿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他挥动“点睛”笔,文气化形,或为利剑斩断锁链,或为甘霖熄灭毒火,或为洪钟震散魔音,或为暖阳消融寒冰……《文心雕龙术》被他运转到极致,文心如玉,坚守不动。
然而,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攻击也太过于诡异多变。它们源自唐寅的画作,本身便蕴含着一丝真迹的意境与力量,被污染后更是威力倍增。林砚卿每化解一波攻击,文气的消耗都极为巨大,更不断有心魔低语试图钻入他灵台的缝隙。
他试图寻找这“百画炼心狱”的核心或者破绽,但层层叠叠的画境不断变幻,空间扭曲,根本无法定位。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迷宫,每一次以为找到了出路,下一刻却又坠入更深的险境。
“没用的!”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得意,“此狱核心千变万化,藏于万千画魂之中,更有主上神力加持,岂是你能勘破?乖乖交出文心与传承,或可少受些炼魂之苦!”
一道由无数扭曲经文构成的黑色洪流,混合着数种画境的攻击,如同天罗地网般向林砚卿罩下!他奋力抵挡,文气所化的防护屏障剧烈震荡,几乎破碎,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
难道真要被困死于此?
不!绝不能!
林砚卿眼中闪过决绝。他猛地将“点睛”笔点在自身眉心,以损耗文心本源为代价,将慧心与【墨之碎片】的感应催发到极限!
他不再去寻找具体的地理方位破绽,而是去感知这“百画炼心狱”中,那属于唐寅真迹的、独一无二的、未被污染的纯粹文气!
如同在无边黑暗中寻找唯一的光源!
找到了!
在无数狂暴污秽的气息掩盖下,在那尊经阁原本藏书楼位置的虚空之中,一点温润如玉、坚贞如竹的文气,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一幅《墨竹图》的真迹!它不仅是阵基,更在此刻,成了这绝望幻境中唯一的坐标!
然而,就在林砚卿锁定《墨竹图》位置的瞬间,那沙哑声音发出了惊怒的咆哮:“想夺画?做梦!”
整个“百画炼心狱”的力量仿佛被引动,更加狂暴地向他碾压而来!同时,数道强大的、明显是噬灵教精英教徒的气息,出现在《墨竹图》的方位,显然是要在他抵达前,将真迹毁掉或转移!
前有绝境,后有追兵。
林砚卿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那一点微光,文心燃烧,将所有力量灌注于“点睛”笔尖。
“笔落惊风雨,文心照幽冥!给我——开!”
他倾尽全力,朝着那《墨竹图》的方向,刺出了决绝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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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四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