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放倒一个窥视者,至少能清净一周。
结果第二天一早,陈伯就背着手,溜达进了我的花店。
他看着我柜台里那朵电击棍百合,咂了咂嘴:
“小林啊,街心公园最近缺几株特色花卉点缀,你这百合……看着挺别致,要不捐了?”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
苏瑶已经端着刚泡好的茶,笑容标准地迎了上去:
“陈主任好,捐花没问题。不过我们店小利薄,您看……能折算成社区志愿服务积分吗?我们老板最近正想评‘街道文明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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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那个连帽衫男人的突然倒地,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救护车乌拉乌拉地来了又走,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最后在“可能是突发癫痫”的猜测中逐渐散去。没人注意到那台长满苔藓、如同刚从原始森林里挖出来的古怪设备,早被一个戴着“市容巡查”袖标、动作麻利的中年人,连同昏迷的男人一起“妥善处理”了。
林守拙对此毫不关心。他甚至觉得,能换来接下来大半个下午的清净午睡,那家伙倒得还算有点价值。
苏瑶则截然不同。
自从在小本本上划下那个粗重的对勾,她看林守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座行走的、会自己发光还会长花的金矿。敬畏依旧,但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和兴奋感。
这可是真神(存疑,但绝对非人)!而她,苏瑶,现在是这位存在的首席(也是唯一)员工兼前台兼保洁兼……好吧,反正很重要!
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之前试图用KpI管理神明的行为,是否有些过于僭越?但转念一想,老板似乎并不反感,甚至还觉得有趣?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更大胆一点?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林守拙打着哈欠,拎着喷壶准备进行每日的“神性灌溉”时,发现店里已经窗明几净,空气里飘着清新的植物香气和淡淡的咖啡香。苏瑶甚至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套素雅的茶具,正动作娴熟地温杯、投茶、冲泡。
“老板,早。”她将一杯色泽清亮、香气高扬的绿茶放在林守拙惯常坐的位置旁,语气自然,“今天湿度适宜,适合喝点龙井,清心明目。”
林守拙挑了挑眉,端起茶杯嗅了嗅。嗯,水温合适,茶香纯正,手法专业。“哪来的茶?”他记得自己店里只有一些陈年普洱和花茶。
“我以前的私藏,放在一个朋友那儿,刚取回来。”苏瑶面色平静,“算是……员工福利预支。”
林守拙笑了,呷了一口茶,滋味确实不错。有个会打理生活、眼力见还足的员工,好像真的不赖。
这份安逸还没持续到一杯茶喝完,店门口的光线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
陈伯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脸上挂着社区老干部特有的、和蔼又带着点探究的笑容。他先是像寻常顾客一样,打量着店里的花草,目光在那盆愈发娇艳的电击棍百合上多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后院方向(千年睡莲今天似乎格外安静),最后才落到林守拙身上。
“小林啊,生意不错嘛。”陈伯笑呵呵地开口,“哟,这位是?”他看向苏瑶。
“陈主任您好,我是新来的店员,苏瑶。”苏瑶立刻换上标准的接待笑容,语气恭敬又不失分寸,还顺手给陈伯也沏了一杯茶,“您请用茶。”
“哦,小苏啊,好好干,小林这儿是个好地方。”陈伯接过茶,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好茶。”
寒暄完毕,陈伯放下茶杯,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小林,街心公园那边啊,最近不是在搞‘最美街角’微改造嘛,缺几株有特色、能镇得住场子的花卉。我这一圈看下来,就你这儿的花,精神头最足,长得也最……别致。”
他顿了顿,手指状似随意地指了指柜台里那朵电击棍百合:“尤其是这百合,品种罕见,品相绝佳,放在公园中心花坛,肯定能成亮点!怎么样,支持一下社区工作,捐了?”
林守拙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看向陈伯。老狐狸,这是来“收缴证物”外加试探口风来了?这百合的来历,陈伯肯定门儿清。
他刚想用“此花性情孤僻,离店必死”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旁边的苏瑶却已经微笑着接过了话头。
“陈主任为了社区环境真是尽心尽力,我们作为社区商户,理应支持。”苏瑶笑容得体,话锋却一转,“不过陈主任,您也看到了,我们店小,这百合又是我们老板精心培育的稀有品种,成本高昂。直接捐了,对我们这样的小本经营来说,负担有点重。”
陈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小苏你的意思是?”
苏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计算器(林守拙都纳闷她什么时候准备的),手指啪啪按了几下:“按照市面上类似品相稀有花卉的估价,再扣除我们支持社区公益的诚意折扣,这株百合折合人民币大概……三万八千元。”
她抬起头,笑容无懈可击:“当然,我们不要现金。您看,能不能折算成等额的‘社区志愿服务积分’?我们老板一直热心公益,最近正想参评今年的‘街道十佳文明商户’,有了这笔积分,应该会很有竞争力。而且,积分可以用于抵扣部分社区管理费用,或者换取一些社区宣传资源,对我们小店的发展也是好事。”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表达了支持,又维护了小店利益,还把“文明商户”的帽子给林守拙戴上了,最后连后续宣传和实惠都考虑到了。
林守拙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能这么操作?这就是商业精英的谈判技巧吗?用一朵注定要被收走的“证物百合”,去换“文明商户”称号和社区优惠?
陈伯显然也被苏瑶这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意外,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欣赏。“小苏同志思路很灵活嘛,考虑得很周全。行,这事儿我看可以商量。回头我让社区小刘跟你们对接,拟定个书面协议。”
他轻飘飘地把“捐花”变成了“等价置换”,算是认可了苏瑶的方案。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拿走这朵显眼的“非常规百合”,至于用积分还是用别的换,不重要。
“那就多谢陈主任关照了。”苏瑶微微躬身,态度无可挑剔。
陈伯点点头,又喝了口茶,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对了,昨天街对面好像有人晕倒了?没吓到你们吧?”
来了。正题。
林守拙耷拉着眼皮,吹着茶叶沫,仿佛事不关己。
苏瑶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庆幸:“是有点吓人呢。不过好在救护车来得快,听说可能是天热中暑?我们当时在店里忙,也没太看清楚。多亏咱们社区治安好,反应及时。”
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不明真相的普通店主,还把功劳归给了社区。
陈伯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装死的林守拙,呵呵一笑:“没受影响就好。咱们这社区啊,看着普通,其实藏龙卧虎,也总有些不长眼想来碰运气的。不过放心,有我们在,翻不起什么浪。”
这话,像是说给苏瑶听,又像是说给林守拙听。
“有陈主任在,我们当然放心。”苏瑶从善如流。
陈伯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背着手,慢悠悠地晃了出去,临走前还顺走了一小包苏瑶准备的茶样,说是“尝尝鲜”。
等陈伯走远,林守拙才放下茶杯,看着正小心翼翼将电击棍百合打包的苏瑶,幽幽开口:“三万八?还文明商户?我怎么不知道我想评这个?”
苏瑶头也不抬,手法专业地给百合根部包上保湿材料:“老板,固定资产合理化置换,是基本的商业操作。‘文明商户’的称号和后续的宣传资源,潜在价值可能远高于三万八。最重要的是,”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林守拙,眼神清澈而冷静:“陈主任代表的是‘官方态度’。他用这种方式拿走这朵花,意味着他认可了我们‘等价交换’的提议,也默认了此事到此为止,不会深究。这是最好的结果。”
林守拙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好像……越来越适应这里的‘游戏规则’了。”
苏瑶微微勾起嘴角:“我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老板。”
就在这时,林守拙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方向。
“怎么了,老板?”苏瑶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的细微变化。
“没什么。”林守拙收回目光,恢复了慵懒的样子,“只是觉得,有些藏在阴沟里的虫子,似乎闻着味儿,聚过来了。”
他感应到,几股比之前那个连帽衫更隐晦、但也更令人不悦的气息,正在城市的不同角落隐隐浮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陈伯的“清理”和警告,似乎并没有让所有“不长眼”的家伙却步。
反而,可能激起了更深的好奇与贪婪。
苏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和摇曳的树影。但她心中了然,平静地问道:“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比如,多烧几壶开水?”她记得有些电影里,开水好像能泼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林守拙被她的提议逗乐了:“那倒不用。你只要记得,下次再有奇怪的客人来,报价可以再狠一点。毕竟,‘稀有品种’,养护成本高。”
苏瑶认真地点点头:“明白,老板。我会把‘精神损失费’和‘潜在风险补偿金’也计入成本的。”
看着苏瑶瞬间进入商业谈判状态的眼神,林守拙忽然觉得,或许接下来的“麻烦”,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至少,有人帮他算账了。
而此时,城市某个地下密室。
几面闪烁着不同数据和模糊影像的屏幕前,一个穿着复古西装、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轻轻敲击着桌面。
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一段极其模糊、抖动的画面——正是连帽衫男人倒下前,手中仪器捕捉到的最后一帧能量图谱。那图谱呈现出一种爆裂般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结构与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都迥然不同。
“生命序列……如此活跃纯粹……甚至带着本源的气息……”阴影中的男人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赵家那个蠢货,倒是送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
“派人继续观察,但不要靠太近,不要用任何主动探测设备。我要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社交范围,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是。”黑暗中传来恭敬的回音。
“另外,给赵天宇回话,就说他的委托,我们接了。定金加倍。”
阴影中的男人端起一杯如鲜血般殷红的液体,轻轻摇晃。
“时代变了,一些古老的存在似乎睡醒了……这潭水,越浑才越有意思,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