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氏的情绪在痛哭宣泄后也平复了许多,虽然想起逝去的父母弟弟弟媳依旧心痛难忍,但看着失而复得的弟弟和侄儿,心中终究是有了新的寄托。
她拉着小弟赵石和侄儿赵小宝,将温家上下又重新正式认了一遍。
赵石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带着侄儿赵小宝对着温家老小,尤其是温禾,千恩万谢,言语笨拙却情真意切:“要不是外甥女有本事,托了县太爷的福,我们叔侄俩还不知道要流落到什么时候,怕是……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了……”
温禾连忙扶住要行礼的赵石,温声道:“小舅舅快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能找到你们,是天大的喜事。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安心住下便是。”
奶奶周氏也抹着眼泪道:“就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以后踏踏实实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赵氏擦了擦眼角,脸上露出了这两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对赵石和小宝说:“听见没?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她昨日请教阿蛮后连夜和温林、温枫一起赶制出来的几样新糕点和茶点,样式精巧,香气扑鼻。
“禾儿,我想着,咱们今日是不是该去县衙谢过谢大人?若不是他帮忙发下公函,哪有我们姐弟重逢之日?”
温禾点头笑道:“二婶想的周到,正是该去。我陪您和小舅舅、小宝弟弟一起去。”
于是,温禾便陪着赵氏、赵石和略显局促的赵小宝,提着新做的糕点和几坛禾记酒坊出的上好果酒,一同往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通报之后,谢景珩很快便在二堂花厅见了他们。
他今日穿着一身常服,少了几分官威,多了几分清雅书卷气。
赵氏带着弟弟和侄儿便要跪下行大礼,谢景珩连忙虚扶一下,温和道:“温二夫人不必多礼,本官身为父母官,为百姓寻亲解忧,乃是分内之事。看到你们家人团聚,本官亦感欣慰。”
赵氏仍是坚持让赵石和小宝磕了个头,感激道:“大人恩同再造,民妇一家没齿难忘。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糕点和薄酒,是民妇和侄女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谢景珩目光扫过那些精致的点心,最后落在温禾身上,眼中含笑:“温二夫人客气了,禾记出的点心和果酒,在咱们县里可是有名的紧,本官今日有口福了。”
他示意衙役收下,又关切地问了赵石叔侄今后的打算。
温禾适时接话道:“回大人,我二婶的意思是,想让小舅舅先在酒坊做些活计,小宝弟弟年纪小,也跟着学些手艺,不知大人觉得可否?”
谢景珩颔首:“如此安排甚好。脚踏实地,学得一技之长,方是立身之本。”
他又勉励了赵石几句,言语间平和近人,让原本紧张的赵石也放松了不少。
从县衙出来,赵氏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浑身轻松。
赵石更是感慨:“姐,这位县太爷,真是个好官,一点架子都没有。”
温禾微笑不语,心中对谢景珩的为人又添了几分敬重。
回到家中,温禾便着手安排赵石和赵小宝进酒坊的事。
她将二人带到酒坊,召集了现有的伙计,正式宣布赵石加入酿酒师傅的队伍,由老师傅带着熟悉流程;赵小宝则先从学徒做起,负责一些清洗、搬运的杂活。
当着所有人的面,温禾神色认真地说道:“小舅舅,小宝弟弟,你们既来了酒坊,便是酒坊的人。咱们酒坊能有今日,靠的是规矩和手艺。我这里有几条‘亲人避嫌规条’,须得先说在前头,还望你们理解和遵守。”
赵石连忙表态:“禾丫头,你说,舅舅一定听你的!”
温禾点头,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酒坊核心技术,如酒曲配方、关键工艺流程,除核心师傅外,任何人不得打探、外传,亲属亦不例外。第二,工作中,小舅舅与小宝需听从直接管事的安排,不得因亲属关系而特殊化,或要求特殊照顾。第三,业绩考评、工钱升迁,一律按坊内统一标准,公平公开。若违反坊规,与其他伙计一样受罚,绝不姑息。”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立这些规矩,并非不信任自家人,恰恰是为了让咱们的酒坊能长远地办下去,让所有靠着酒坊吃饭的人,都能端稳这个饭碗。唯有公私分明,方能不生嫌隙,长久和睦。小舅舅,小宝,你们可能做到?”
赵石是个明白人,深知外甥女此举才是真正为大局着想,更是为了他们叔侄能堂堂正正在这里立足,他用力点头:“禾儿放心!这规矩立得好!舅舅和小宝一定遵守,绝不给你和大家添乱!”
赵小宝也怯生生却坚定地保证:“禾姐姐,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
周围的伙计们见温禾处事如此公道分明,心中那点担心东家亲戚来了会不好相处的疑虑也顿时烟消云散,反而对温禾更加信服。
安排好了赵家叔侄,看着他们很快融入了酒坊的忙碌中,温禾心中欣慰。
她深知,一个家族的兴旺,产业的长久,光靠亲情维系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清晰的规则和共同努力的目标。
如今,二婶赵氏寻回了至亲,心中的伤痛得以抚慰,温家上下更是添丁进口,人气愈发旺盛。
她相信,属于娘亲柳氏的那份团圆,也终会有到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