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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废物来到李延昊的老宅,他没找他那三个哥哥,而是找到杨凡向他借钱,说是过一阵就还他。

杨凡无任何惊讶以及问他借钱作何的废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拿出了四吊铜钱递给他,问:“这些够么?”

废物没回够否之问,接过四吊钱对杨凡道谢后就去找丁坤。悄悄告诉他把这钱给夏逸昆公子。丁坤想问原因,废物没等他话出口就走了。

在路上,夏逸轩玩笑道:“你与杨爷借钱拿与丁坤,与他鬼鬼祟祟私下叽咕,莫不是要篝火狐鸣矣。”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废物黑着脸道:“以后,不许问这问那,不然……”废物握起拳头在他前眼晃了晃。

夏逸轩笑矣,而且笑得相当灿烂。看着他这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废物又想起夏逸昆那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心里即想哭又想笑。

夏逸轩说:“你与丁坤是何时认识的?那日在茶舍救你,我觉他的武功有些怪异。”

那日废物是骨颤肉惊,未注意丁坤的拳脚,闻他之言,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不以为然道:“少见多怪罢了,岂止怪异乎,神出鬼没更为恰也,他的师父鬼魔菜刀神三爷,在我故乡可是大名鼎鼎,除了不嗜杀人,一语足以安天下,古往今来,你没听见过第二个这么英武的人才吧?”

夏逸轩笑道:“吾与你说正事,你却撒谎聊白,既然这般强悍,何不来长安为国效力乎,岂不是骥服盐车矣。”

废物摇头摆手道:“不懂世道么,你以为是周朝,则天皇帝时期,无论贫穷贵贱有才就启用,现如今是钱平天下,他穷啊。”

夏逸轩误解他意,解释道:“悦心你误会我了,我确无一丝尊己卑人之心,而是觉着丁坤的拳法很像王氏长拳,因此不解,今日无事随便一问,且莫在意哈。”

王氏长拳岂不就是我张氏拳术,难不成这丁坤与我张氏有干系,辛阳青林就是他矣?转眼一想又否了,他若真是此人为何没一点迹象,他若不是此人怎么会打王家拳呢?怪矣,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勇若怯,大智若愚,此人到底是属哪一种为其乎?一转眼,只要不问我要藏宝图,管他三七二十一。

于是不以为然道:“丁坤会点王氏拳法,偷艺而得,不奇矣。”

逸轩点头道:“家主亦这么说也。”

闻之,废物原先只是怀疑茶舍遭绑乃李延昊一伙蓄谋为之,现得到肯定答案,废物是五味俱全,不禁感慨道:“繁华事逐东流水,蔑弃其本,莫益劝戒。”

夏逸轩笑道:“繁华损枝,高腴害骨,无贵风轨,呵呵,哎,尔为何想起刘勰之作《问心雕龙,诠赋》,岂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废物心里沉甸甸的,想必是他心里有话不便说破,为何不抛砖引玉将其一军,“以逸轩哥之见,小弟我该想起什么才相符也?”

他灿烂的笑道:“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贼人胆虚,废物闻他背这杜甫《贫交行》的章句,意识到小子的用意,他是指吾还是李延昊都不可轻视,务必朝乾夕惕,无咎。

见他心事重重,夏逸轩笑道:“人生几何春已夏,该乐则乐,无需顾忌那许多。”

废物没理他,他又道:“纵然人间处处是荆棘,瞬息万变,莫愁,自有哥哥去排忧解难,你只管享受生活。”

见废物不吱声,又道:“待尔及笄后我俩结为秦晋之好,你意下如何?”

听他着三不着两地乱云,废物羞的面红耳赤,本想狠狠痛骂他两句,可一想,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不可太直白,还是让他含英咀华自揣摩吧。

因此,羞羞答答地应对道:“逸轩哥此言羞煞人也, 终身大事非儿戏,岂容轻狂,如今的我家破人亡,琴剑飘零,前景渺茫,有今日无明日,昏昏捱日,谈婚论嫁无心肠。”

逸轩却周吴郑王地一字一句道:“尚且无心无大碍,吾容尔去慢慢想,逸轩我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尔不娶,海枯石烂心不悔。”

见他信誓旦旦慷慨激昂地发誓,废物乃摇头摆手好是无奈,随他去吧,好歹不说。

到了第二年的冬天,王夫人病故了,这位子的空缺,让李府闹的是一塌糊涂,按律法来说,大夫人去世,应另娶一名女子做填房,可凡事都有个列外,姚、柳二位夫人依仗娘家的势力要李延昊扶自己为正室,李延昊都付之一笑就没了下文。

这可好了,俩夫人设起了擂台各不相让,姚夫人声称他是少爷的亲娘,这大夫人的位子就该属于他。

柳夫人却说少爷是你所生这事不假,但我亦是堂堂正正的二夫人,啥事得有个前后,再说了,老爷现今才而立之年,未必就只有弘波一个公子么?

姚氏嗤之以鼻,再生的那就是次子了。

柳夫人却亦不虚,道:“次子难道就不是李家的骨血了?岂有此理。”

姚夫人蔑视道:“次子是李家的骨血此言不差,可你亦得生得出来啊?只叫唤不下蛋岂不枉然。”

此言戳在柳氏的痛处,令柳氏气血攻心晕倒在地。唉,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话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还莫说是高高在上柳夫人了。丫头婆子忙活一半天柳氏才醒过来。

李延昊任两位爱妻争权夺利,哭闹不休,他却听而不闻,两位夫人要他做定夺,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二位夫人都是爷的心肝宝贝,爷的爱妻,你二人说的都在理,手心手背都是肉,叫谁坐这正室之位子好啊?二位夫人都是聪慧之人,诡计多端,又都巧言利口,可谓旗鼓相当,无须为夫与二位爱妻判夺也,古人云: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尽力而为之。到最后这位子不就自然而然归赢家所占乎。”随之哈哈而笑,让秋管事差人把他的东西收拾到老宅。

可他这般逃离李府,非幸也,此事方兴未艾,这才在老宅住了四日,柳东魁便找上门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好一个混世魔王,任两个女流之辈在那胡闹,你跑这来躲清闲,不去主持公道,是何居心?”

对于丈人的谴责他只是摇头摆手付之一个苦笑,就在这时,姚世宗也进来了,免去必不可少的繁文缛节以及唠叨碎语,令手下人拽他上马回府躬行实践,今日务必要弄出个结果来,休想拖延。

两位丈人不顾他的苦衷,要他立马拍板,李延昊坐蜡也,拱手向二位老泰山赔罪,恳求两位老丈人息怒,容他慢慢述根由。

柳东魁、姚世宗闻言他有话要说,才令手下退下。

两位丈人归坐后,李延昊上前给他俩拱手鞠躬后才说道:“二位老丈人,不是小婿有心躲避,而是二位夫人说的都在理,财力迷心,人情世态,无可厚非,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谁能脱俗?男人在外拼拼打打,争权夺利,为的是成家立业,光宗耀祖,妇人也不例外,捏酸吃醋,吵吵闹闹,你争我夺,无非还是那名利二字,不拼不打权利岂会从天而落,此番争夺,无可厚非也。”

柳、姚两位大人对他的说词嗤之以鼻,姚世宗冷笑道:“莫在那油腔滑调,放狗屁,你李延昊身为朝廷大员,岂会连最起码的三纲五常亦不知也?夫为妻纲,你说的话两个妇人岂敢不从,你不去定夺谁人去定夺。”

这次是该轮到李延昊嗤之以鼻了,“二位老丈人,若要说到道德规范,小婿可就冒犯了,请问你二位老人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三从四德他们做到了哪三从哪四德?柳氏、姚氏眼里岂有我这个夫君,整日里揣歪捏怪,争强好胜,争风吃醋,不识大体,闹得我李府鸡犬不宁,触目惊心。若不是看在两位老丈人的面上,小婿早就给他俩动用家法了,二位老丈人请先去问问自家的女儿,再来向小婿讨说法,所谓大夫人的位子暂且不议。”

他这两个老丈人没有在他这里讨到便宜,反而受他数落了一顿,废然而返,心头虽说大大不悦,却亦不好再找他的不是。主要还是恐把他惹恼不认黄起来给自家女儿动用家法,自家的女儿也得乖乖的受着,这是合理合章的事,娘家咋好出面?只好背地劝自家的女儿息息气,正室之位以后再议。

他的军师黄贤柏向他觐言,“既然二位夫人知道错了,就适可而止,已经握在手里的势力不可轻易放弃。”

李延昊发出一声冷哼,沉思片刻,又问:“依黄兄之见该做何处置?”

黄贤柏:“要属下看来,立姚氏为正室,合情合理,且姚家势力要比柳家略胜一筹。”

见李延昊没有表示,又说道:“虽说大人心里更加喜爱柳夫人,可他膝下无子,不可。另外,成家发与大小姐那边不会应许柳家千金做李府主母之位,当初就因成家发及大小姐阻扰,张赫这才让把王宇青推出来做了挡箭牌,此计不算上策,可当时只能如此,此事虽已下去数年,可发生了的事岂会忘怀,何况是血债,现今又添了姚氏,要想两全其美,便扶正姚夫人,亦好让众人的视线从悦心身上转移到姚氏身上,而姚夫人的两个哥哥颇为得力,我们可以借棍打蛇。”

李延昊摇头,“柳、姚二氏都不立,正室之位空置着,不议。”

黄贤柏道:“当初是我等欠考虑,如今落得来猫搬耗子给狗干事。空着不是不行,恐的是两个夫人狗急跳墙,对悦心不利。柳东魁、姚世宗两位大人恐怕也不会容大人往下拖延,他等亦是恐夜长梦多,正室之位落入他人之手。”

李延昊阴鸷道:“那是他等的事,吾的夫人还用不着两个老匹夫指手画脚,一日为妾终生为妾,这俩老匹夫为官多年竟然把朝廷的律法置之不顾,再说吾的家务何用他等横加干涉。我缺柳、姚两家的确少了一股势力,可姚、柳两家失了李府的帮衬又何尝不是一个损失,无需顾虑,彼此彼此。”

黄贤柏像是明白了点,没有再提出非议。

黄贤柏祖籍浙江绍兴,爷爷名英,出生在一户穷秀才家,母郭氏年轻守寡,含辛茹苦地把他抚养成人,就指望黄英金榜高中,扬眉吐气,显赫门庭。

二十五岁的黄英带着母亲为他东拼西凑来的盘缠赴京赶考,等到出榜却名落孙山,他无脸回乡见母亲,就向店家借了桌椅板凳在街上摆了个摊给人代写书信,准备在此等一年,待下科金榜题名再回乡见母亲。

可人倒了霉运,喝口凉水都塞牙,不到两个月他惹上了风寒,头两天没在意,依旧硬撑着出摊,到后来病情加重起不来了,请店家为他抓了几副药,可吃后依旧不好,时间拖延长矣床头金尽,病也没见好。

起初店家还好说话,店钱饭钱还许他赊账,可两三个月下去黄英的病仍不见好转,店家也就没那好心了,把他赶出了客栈。

正好被李进旭瞅见,问其原因,得知黄英家境及现状,可怜他一介书生沦落成这般境况,就把他带回了府,招来医生为他看病。

说来亦是怪了,两付药下去黄英的病就基本好了。李进旭让他帮着处理一些内务,抄抄公函,写写文章。李进旭见他笔走龙蛇,文章写的辞丰意雄,霈然有不可御之势,乃真才子也,所以爱与他在一起说说话,有事也说与他,听听他的主张。而黄英知那生活的艰辛,既然老天相助,遇到了这么一个大靠山,岂会不尽心尽力服侍,把自己毕生的才华用出来,为李进旭出了汗马之力,得到李进旭的器重,为他置办广宅,给他配上光车骏马,让他回浙江绍兴接老母来长安赡养。黄英感恩不尽,视李进旭为再生父母,亦没再考功名,依仗着李家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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