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先生应该是算好了他们的登船时间。
苍穹之上的绚烂霞光尽然退去,此刻只剩一片昏沉沉的夜色。
降谷零止步在码头边,仰头打量了一圈面前这灯火通明的游轮,心中闪过这个叫人警惕的念头。
临近截止时间,不远处那条不算十分宽敞的登船桥上人影稀疏。等降谷零再回头望去,那光明正大跟了他们一路的“监督者”也已经销声匿迹。
只是他清楚,在自己真正上船之前,隐蔽在暗处的对方绝不会就此离去。
因为对方的存在,他这一路过来既不能加快行驶速度导致削减公安人员进行部署的时间,也不能在那位先生的心腹面前出现一丝一毫的拖延时间之举。
而到了现在,就只差最终临门一脚。
无论那些早有计划的布置是否来得及完全达成,他都必须向前踏出这一步了。
金发的公安先生脸上难得收敛了些许惯常的甜蜜笑意,眼底深埋着几分凝重和锐利。
只是等他重新转过头面对一路沉默着的银发青年时,这份凝重便在眨眼间不见了踪影,好似又变回了组织里那个深受首领看重的波本。
“看来我们时间赶得刚刚好啊。风和君,还请你在上船之后不要做出什么小动作,好好跟紧我。”
没有回应。
身形纤瘦的青年一袭呢子风衣几乎要与这场夜幕融为一体,仿佛只要降谷零一个注意力不集中,对方便会就此悄无声息的消散无踪,从此无人得寻。
这种不算美好的联想顿时叫降谷零喉头微紧。
君风和这副模样别说是做什么所谓的小动作了,降谷零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要把对方交给那位先生,青年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风和君好像有些……
降谷零强行打住自己的念头,随即就像是二人下车时一样,径直捏住了银发青年微凉的手腕。
他们一前一后朝最终的战场走去。
登船桥的入口处站着两名负责检验核实身份的迎宾侍从,降谷零早早的就有所关注,却依然不急不慢的从容朝那处走去。
至于没有请柬会不会当成不请自来的闹事者?
降谷零完全不担心这件事。
因为当他们离入口还有七八米的距离时,那艘船上忽然有人匆匆忙忙的顺着木桥跑了下来。
来人的打扮像是船上哪位宾客带来的助理或是管家,此刻神情急切,脚步声沉重急促,很快就赶在降谷零之前走到了入口位置。
那两位迎宾人员也被这样的变故吸引了注意力,因此趁着那人路过时出声询问了几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站在上风头,对话的内容轻而易举便传到了降谷零耳中。
“我家夫人最看重的家传胸针遗失了,在船上并没有找到,我想着一定就在登船入口的这附近了,所以下来寻找。”
是得快点找,不然待会儿游轮离港可就不好解决了。
深知这艘船上的宾客们都是怎样举足轻重的身份,其中一位迎宾立马加入了寻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或许是这位急于寻物的管家先生太过慌乱,竟然没有注意到走近的降谷零和君风和,就这么低着头撞上了率先一步的降谷零身上。
“啊……”
二人相错的瞬间,降谷零因为惯性向旁偏了偏身子,一只手也被撞向了身后。
“抱歉!”
那管家模样的男人低着头,却又顾不上许多似的,很快就跑去更远一点的地方了。
降谷零目送他的身影远去,而君风和因为一直低着眸子,倒是把二人交接的瞬间看了个清清楚楚。
入口登记处还剩下一名迎宾,恰好目睹了这场“意外”碰撞事件的发生。
眼见事件的一方当事人朝自己走来,他霎时端起了礼貌热情的微笑,娴熟招待起了这两位衣着虽然算不上华贵,但自有一番惊人气质的贵客。
“您好,欢迎乘坐朝生号,不好意思,还要麻烦您出示一下您和身边这位朋友的请帖。”
降谷零自然的抬起手来,就像是早就清楚会有这么个环节,因此怕耽误时间从而提早准备好了一样。
两张制作精致的酒红色请柬上清晰铭刻着“安室透”与“君风和”的名字以及各自的身份,几乎只是一眼扫过的功夫,迎宾就辨别出这并非是什么伪造产物。
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可能是这两位先生竟然连一件行李都没有提……不过也有可能是其助理已经提前登上了游轮。
于是他躬了躬身,让开了通往船上的入口。
“愿安室先生和君先生在这里玩得愉快,今夜我们必定会度过一个难忘之夜。”
很常见的讨喜话。
降谷零笑着收回请柬,对此不置可否。
离游轮驶离码头只剩下五分钟,大多宾客都在上船后选择先前往自己的房间中短暂休憩整理仪容仪表。
而有一些提前到来又热衷于四处走走的客人们,此刻则三三两两分散在游轮的公共娱乐区之间。
降谷零牵引着银发青年穿过木桥登上这艘钢铁巨兽,路过甲板时只一扫视,就将这一层的人员分布情况记了个清楚明白。
其中还有着几个经过伪装后混在人群里的公安与普通警察。
没见到松田和萩原。
这不应该。按理说,那两人在得知消息以后一定会时刻关注着他和君风和的登船才对。
那么……就是临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在意识到这点后,降谷零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朝隔绝寒风的宴会厅方向走去——那几名被他注意到的警察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份短暂的窥视。
而在降谷零牵挂着的另一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的确是遇到了一点足够把他们牵制住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