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画面中,变故骤生。
剧痛中的银发青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本能,猛地咬住了塞入他口中的那截手腕。
力道明显狠绝,或许还带着些炽烈浓稠的恨意,以至于瞬间便见了红。
鲜血迅速染红青年苍白的唇瓣和男人的皮肤,那里其实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稍有不慎,便会是动脉破裂的下场。
然而男人却恍若未觉。
他的另一只手急切抚上青年冷汗淋漓、痛苦扭曲的脸颊,声音慌乱:“风和先生?你怎么——?”
话音未落,新的异变陡生!
降谷零悚然惊觉整个视频画面开始晃动、倾斜,紧接着这种幅度就变得剧烈起来。
而画面中将全部心思都放在青年身上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在这时察觉到外界的巨变,忽然抬起头望向声源——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快要连成一串,由远及近,速度快得骇人,仿佛被点燃了引信的密集鞭炮。
几乎就在男人听到动静的一两秒,毁灭性的冲击便已抵达。
男人只来得及嘶喊出一声模糊的“风和先生!”,便本能一般用身体死死将手术台上的青年护在身下。
随即——
屏幕猛地一黑,视频在临终前发出一声尖锐噪音,旋即戛然而止。
……
降谷零僵坐在地上,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是爆炸……那种规模的爆炸……
近在咫尺的冲击,建筑倾塌后的致命重量,被禁锢在手术台上毫无行动能力的银发青年……
——能从中生存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股几乎要将人心撕裂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降谷零。
金发公安喉咙发紧,呼吸停滞,搭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指节泛出用力的白。
他仿佛能想象出那火光吞没一切的场景,那具纤细的、已然承受了太多痛苦的躯体……
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钻入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的,别再抱有幻想了,降谷零。
或许早就该接受了……那样彻底的消失,本就凶多吉少……
残酷的现实化作无数细针,狠绝刺破了金发青年心中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甚至无法欺骗自己说或许还有奇迹——这种方式,就连确认死亡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那样规模的爆炸和可能产生的后续燃烧,足以将一切痕迹抹除殆尽。
……他连找到一具残骸的可能性都没有。
心脏顿时像是被浸泡在冰海深处,每一次收缩都会带起沉闷而持续的钝痛。
巨大的空茫和无力感刹那间席卷而来,几乎要将降谷零整个儿压垮。
他向后倒去,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床沿,闭上眼试图将眼眶里那阵不争气的热意逼退。搭在膝盖上的手无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
眼角强忍着的湿润终究还是溢出了些许,浸湿了颤抖中的眼睫。
降谷零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硬是花了十分钟强迫自己从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猛烈情绪中挣脱出来。
现在他在这里反复纠结才是最愚蠢、最没有意义的做法。
金发公安重新睁开眼,紫灰眼眸深处是一片被痛苦洗涤过的近乎冷酷的坚定和偏执。
无论那个既定的结果是什么样子,他都必须追查下去。
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也是为了……告慰。
这两个视频既然被朗姆藏在标注着「先生」的绝密文件夹里,那就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视频里那个对银发青年有着那样扭曲畸形心思的男人……他的身份……
一个令人战栗的猜测浮上降谷零心头。
——会与神秘莫测的“那位先生”有关吗?
朗姆又是从何种渠道得到这段视频?
还是说……朗姆此前突如其来的反叛,就是因为他得知君风和已经落在“那位先生”的人手里,所以才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甚至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会不会就是朗姆策划的,用来杀人灭口的毒辣手段?!
无数线索和猜测如同乱麻般在脑中缠绕冲撞,几乎要撑裂降谷零的神经。
他只知道,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两个目标。
第一:视频里那个只闻其声、未见全貌的男人。
第二:拥有这份视频的朗姆。
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有可能撕开眼前这片绝望的迷雾,得知银发青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最后又到底是生……还是死。
降谷零压下翻涌的情绪,属于公安警察和组织成员波本的绝对冷静重新占据主导。
他拿出加密通讯器,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最终还是狠下心,将这两段视频文件分别发送给了几个邮箱。
随即他便用力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指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再一次移动鼠标,决绝点下了重播键。
紫灰双眸死死锁住重新开始播放的画面,不肯放过任何一帧细节、一丝声响、一个模糊的反射倒影……
试图从这绝望的影像中,榨取出可能指向真相的微光。
*
某处安全屋内,只有微波炉在运行工作途中发出的微弱声响。
诸伏景光靠在厨房料理台边等候着便当的加热。他刚结束一次漫长的监视任务,眼底尚带着疲惫。
手机消息音响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组织发布了什么新任务,淡淡垂眸点开信箱。
结果映入眼中的发信人显示是降谷零私底下跟他交流专用的一串号码。
诸伏景光立刻强打起精神,有些迫切的点开信件。
……是视频?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点预感,竟叫他的食指悬在半空中忽然停顿了两秒。
但他终究还是点开了邮箱里的文件,缓冲图标旋转的短短几秒内,他习惯性调整着呼吸,准备处理任何突发情报。
然而,当画面清晰投射在视网膜上的瞬间——
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屏幕上那个被禁锢在手术台上、承受着注射痛苦的身影……
是风和!
“!!”
诸伏景光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上大脑,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一下子收紧,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金属外壳几乎要被他捏变形。
他隔着屏幕与银发青年空洞的眼神对视,看着对方痛苦的痉挛,以及最后那场吞噬一切的爆炸……
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模糊了。
撕心裂肺般的悲痛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此刻犹如海啸般猛烈冲击上他常年维持在外的冷静壁垒。
诸伏景光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抽痛的额角,牙关紧咬到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浸透了伤恸的泪还是无法抑制的从眼眶中莹润溢出,划过半空坠落在地面上四溅。
怎么会——风和怎么可能会——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