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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时捷如同黑色的幽灵,在脱离码头区后速度略微减缓。
车厢内弥漫着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黑泽阵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风衣内袋里的烟盒,在指尖真正触碰到时却又顿住。
他极快的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那张苍白精致的侧脸,眉头不易察觉的蹙起,随即便收回手,空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随后他偏过头,视线利箭般射向身旁青年。
那双幽绿的瞳孔里已然消散了在码头上时故意为之的戾气,此刻尽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审视。
君风和此刻正垂眼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
那条黑色choker此刻宛如一道丑陋的伤疤,就这么沉默匍匐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他的指尖虚虚搭在皮革表面,若即若离,仿佛触碰的是什么令人厌弃却又无法摆脱的秽物。
车窗外的流光偶尔掠过,照亮那皮革冰冷的质感,也照亮了他眼中一片无所波澜的平静。
黑泽阵的目光在那条颈链上顿了一秒,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之前收到信号时内心骤然爆开的惊怒与嗜血冲动再次被勾起——结果这东西好不容易被动用,居然只是因为一个苏格兰。
明明之前遇到过好几次困境,青年拼着被人囚禁都没有动用这项紧急措施,他还以为青年这次是遇到什么更加紧急致命的危险……
“说。”
一个字,又冷又硬,砸破了车厢里的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君风和搭在颈链上的指尖几不可察的蜷缩了一下,但并未收起那物件。
他抬起眼,视线落在前方不断被车灯劈开的黑暗里,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
黑泽阵嗤笑出声,那笑声又短又冷,像刀片刮过玻璃。
与此同时绿灯亮起,保时捷猛地窜出,强大的推背感将青年按倒在椅背上。
“没做什么就能让你自愿向我发出定位信号?”
杀手的语调缓慢而清晰,每个音节都像浸透了毒液:“从你戴上这东西的最初,我就警告过你,这条项圈摘下以后会造成的结果。”
是啊,他的确告知过。
君风和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认识黑泽阵的时候。
这人当时凶神恶煞的,在强逼着他戴上这玩意以后,为了不让他背地里偷偷摘掉颈链,还特意留了张标明颈链功能的字条给他看。
只不过那时候他们两个估计都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有一天会给君风和用来反向报警。
黑泽阵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条颈链上,冷不丁开了一个讥嘲的玩笑。
“苏格兰到底是干了什么,让你觉得比回到我身边更难以忍受?”
“还是说……你只是被他缠得厌烦了,连暂时躲开我都成了次要选择,才终于肯让我知道你在哪?”
随着这声质问似的话语出口,车厢内的空气好似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然而君风和却对这几乎要凝实为冰的压迫感无动于衷。
他依旧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下静默得像一尊沉寂的雕塑。
可在这种情况下,极致的沉默本身就变成了一种答案。
黑泽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力,眉头皱起,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
什么“躲开他”、“让他知道他在哪”本来就是无稽之谈的虚妄玩笑。他要是真有事找他,早就一个电话直接喊人回来了。
但银发青年此刻默不作声的姿态,却像是玩笑内容成真了似的。
黑泽阵敲击两下方向盘,余光掠过青年清冷沉静的侧颜。
——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在跟他两人独处时还装模作样,现在却这样一副做派……
他沉默一瞬,而后有意将声音压低,仿佛带着某种山雨欲来的危险逼迫:“说话。”
而这一次,君风和果然回应了他的质疑。
青年就像是完全代入了他们刚才在码头上的戏还没有抽离出来一样,以一种抵触的语气冷声回答。
“比起某些更令人疲惫的纠缠,苏格兰那种明确的杀意反而清净。只是……托某人的福,我还不能让他如愿,否则也就不用劳您大驾了。”
一番话声声掷地,车厢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但却不是因为青年夹棒带刺的反怼。
伴随着了然的情绪一同升起在黑泽阵眼中的,是一种无声却更加骇人的风暴。
君风和的这种反应,几乎立刻就让他意识到了对方身上存在有第三方的监听。
他第一时间就朝青年伸出手去,想要用最快速度去除这扰人的苍蝇视线,却不成想君风和中途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深沉幽绿的狼瞳与冰色透亮的微挑眼眸隔空对上视线,黑泽阵看到青年微微摇头。
……这就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意思了。
青年大概是另有计划。
黑泽阵心思急转,五指在方向盘上近乎留下刻印的压痕。
被外人窥探自己所在领域的不适感就像是一簇尖刺,直叫他这样习惯了隐秘自身信息的人浑身难受。
但最终,所有翻腾的本能暴戾都被他强行压入一片更深沉的的深绿海面之下。
他没有在这种不合适的时机中追问下去,只在半晌寂静之后,心情不佳的命令青年。
“戴回去。”
这语气比之前更加冰冷坚硬,不容一丝折扣。
就好似方才因青年带刺的回应而被挑起的所有暴怒,以及那些更复杂的、阴暗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这三个字。
——凝结成最原始的、不容抗拒的控制。
君风和见他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后便松开了这人的手,闻言不由得垂下眸,视线落在掌心的黑色颈链上。
空气中沉默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本身都已停滞。
最终,他还是抬起了手。
冰凉的皮革再次圈禁住冷白的皮肤,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锁死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而这道细小而清晰的声音,也就这么通过他衣领内侧的窃听器,原原本本的传输到了该去的地方。
黑泽阵用眼角余光冷冷看着青年的那节脖颈再次被属于自己的标记所圈禁,心情总算重新转好了些。
于是脚下油门也跟着一踩到底。
保时捷的引擎低吼着,载着两人继续驶向前方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而在夜色深处,仿佛有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