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峡谷内的狂暴能量虽被分流,但残余的震荡依旧让整个地下空间簌簌发抖,碎石不断从顶部落下。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硫磺与灵魂烧灼后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石破天搀扶着几乎脱力的林天缘,杨文渊警惕地守在身侧,三人都显得有些狼狈。林天缘脸色苍白,识海中星辉黯淡,经脉空乏,唯有掌心那枚融合了一丝戊土麒麟祝福的龙血石,传来温润厚重的滋养感,缓慢修复着他近乎枯竭的元气。
“司辰姑娘……”林天缘抬头望向峡谷上方那已然消散的虚影方向,心中沉重。司辰强行身合地脉,引导如此恐怖的能量洪流,所受反噬定然极重,此刻不知是生是死。
“先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杨文渊声音沙哑,他虽未直接参与能量对抗,但精神始终高度紧绷,加之抵御怨念侵蚀,消耗亦是巨大。
石破天点头,环顾四周:“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像样的出口都没有!难道要原路爬回去?”他们是通过不稳定的传送阵而来,回去的路早已消失。
林天缘勉力提起一丝精神,再次感应手中的龙血石。经过皇陵惊变与戊土麒麟祝福的融合,龙血石对土行镇物及相关地脉的感应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和清晰。他闭上眼,排除周遭混乱气场的干扰,细细体会着那微弱的牵引。
“不,有路。”片刻后,林天缘睁开眼,指向那条干涸河床的下游方向,“龙血石指引的方向,在那边。而且……我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的水汽,与戊土之气交融,形成‘土润生金’之象。那里或许有地脉暗河,甚至是……一条被遗忘的‘灵泉古道’。”
“灵泉古道?”杨文渊若有所思,“传说上古地官梳理天下水脉,曾开凿地下灵渠,连接重要地脉节点,兼具疏导地气与通行之能。若此地真有残留,或可借之离开,甚至直抵下一处关键之地。”
三人不再犹豫,沿着干涸的河床向下游跋涉。越往前走,空气中的阴煞怨气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静的气息。两侧漆黑的岩壁也开始出现变化,偶尔能看到镶嵌其中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晶簇,散发出清凉的水灵之气。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河床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水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水面上漂浮着点点如同星屑般的荧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恍如梦境。湖水极其平静,不起丝毫波澜,却给人一种内蕴磅礴生机的感觉。
而在湖泊的中央,静静悬浮着一艘……船?
那并非寻常的木舟或石船,而是一艘通体由某种半透明的、内蕴星辉流光的玉石雕琢而成的奇异小舟。舟身狭长,首尾微翘,形似一叶梭子,又像一截弯月。舟体之上,天然烙印着无数细密的、与星辰轨迹相关的符文,正吸收着湖水中那些星屑荧光,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晕。
“这是……星槎?”林天缘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在青囊门最古老的残卷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传说乃上古炼气士观星测河,采九天星辉与地脉灵玉炼制而成的渡世之宝,可穿梭幽冥,横渡弱水,非大机缘者不可得见。
“星槎?乖乖,这玩意儿看起来就不一般!”石破天啧啧称奇。
杨文渊则更关注现实:“此舟悬浮于此,似是等待有缘人。但如何驱动?又通往何处?”
林天缘走近湖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星槎与脚下大地、与头顶(虽不可见)星辰之间存在着一种玄妙的共鸣。他手中的龙血石再次发出温热,与星槎的辉光相互呼应。
“我或许知道如何驱动它。”林天缘深吸一口气,尝试将体内仅存的那一丝暗金星火之力,混合着龙血石的戊土之气,缓缓注入湖畔一块不起眼的、形似罗盘的青色石碑。
当他的力量触及石碑的瞬间,石碑骤然亮起,其上刻画的周天星斗图仿佛活了过来,星辰流转,光芒投射到湖心的星槎之上。
“嗡——”
星槎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表面的星辰符文逐一亮起,流转变幻。它缓缓调转方向,船头对准了湖泊对面一处幽深的、散发出空间波动的水道洞口。同时,一道由星光凝聚而成的踏板,从船身延伸至湖畔。
“它是在邀请我们登船。”林天缘道。
三人相视点头,小心翼翼地踏上星光踏板,步入星槎之中。槎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足以容纳十余人而不显拥挤。槎壁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外界景象。当他们全部登船后,星光踏板收回,星槎无声无息地滑入水中,朝着那幽深水道驶去。
进入水道,外界的光线完全消失,只剩下星槎自身散发的朦胧星辉照亮前路。水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时而宽阔如厅堂,时而狭窄仅容一舟通过。水中不再是死寂,偶尔能看到一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水生植物和奇特的荧光鱼群,它们似乎对星槎的到来毫不惊讶,甚至亲昵地环绕游动。
“好奇妙的地方。”杨文渊感叹,“此地水灵之气精纯无比,且与戊土之气完美交融,形成‘山水蒙翳,灵机内蕴’之象,乃是极佳的清修养伤之地。”
林天缘盘膝坐在槎内,借助此地精纯的灵机与星槎的滋养,全力运转功法,恢复消耗。他发现,在此地修炼,暗金星火之力的恢复速度远超外界,而且那丝戊土麒麟的祝福也变得更加活跃,不断巩固着他初步建立的“土”行根基。
星槎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自主导航,在复杂如迷宫般的地下水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道再次变得开阔,并且出现了微弱的天光。
“要出去了吗?”石破天握紧了刀柄。
然而,星槎并未直接驶向天光,而是在一处水势平缓、河岸开阔之地缓缓停下。岸上,并非出口,而是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里生长着一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树林,树木并非凡木,而是由纯净的玉石化成,枝叶如同水晶雕琢,散发出清凉的乙木灵气。林间空地上,有一座小小的、由五色土垒砌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尊残缺的、似狮似虎的石兽雕像,虽然残破,却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祥瑞之气。
而在祭坛旁,一位身着素白长裙、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女子,正靠坐在一株玉树下,不是司辰又是谁?
“司辰姑娘!”林天缘三人立刻下船,快步上前。
司辰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林天缘三人,尤其是感受到林天缘身上那稳固了不少的土行气息和龙血石的变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你们……没事就好。看来……星槎果然将你们带到了这里……‘玉脉灵府’。”
“玉脉灵府?”
“此地……是上古地官一处重要的地脉疗愈节点,借乙木灵气滋养戊土,化解煞气。”司辰的声音虚弱不堪,“我强行引动地脉,遭受重创……被反噬之力抛飞至此……幸好……此地灵机护住了我心脉。”
她看向林天缘手中的龙血石:“你……得到了戊土圣灵的认可……很好。这玉脉灵府……与厚土镇物……亦有渊源。那尊石狻猊……曾是守护镇物的瑞兽之一……它的残魂……或许能给我们……下一步的指引。”
林天缘闻言,走到那尊残破的石狻猊雕像前,恭敬一礼,然后将融合了戊土祝福的龙血石轻轻放在雕像底座上。
龙血石光芒流转,温厚的戊土之气注入石像。片刻后,石狻猊那空洞的眼窝中,竟缓缓亮起两点微弱的金光!一道残缺不全、饱含沧桑的神念波动,传入林天缘的识海:
“后来者……承麒麟之祝……当寻‘社稷之根’……龙脉交汇之眼……厚土之重……非独力可承……需……皇道气运……万民意志……相合……方能……重现……光华……”
断断续续的讯息,却包含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社稷之根!龙脉交汇之眼!这指向的,必然是中垣紫龙的核心节点,很可能与当今王朝的皇都、或者某个象征皇权与江山社稷的古老祭坛密切相关!而且,要真正唤醒或修复厚土镇物,还需要“皇道气运”与“万民意志”的参与!
这与他们之前推测的,厚土镇物与王朝气运、中原龙脉紧密相连的猜测完全吻合!
“皇道气运……万民意志……”杨文渊沉吟道,“这意味着,我们或许不得不……卷入朝堂之争了。”
石破天挠了挠头:“听起来就麻烦得很!”
林天缘目光沉凝,收回了龙血石。石狻猊眼中的金光渐渐熄灭,重新化为顽石。
他转身看向气息奄奄的司辰,沉声道:“司辰姑娘,当务之急,是先治好你的伤。此地灵机充沛,你可否在此疗养?”
司辰微微摇头:“地脉反噬……非寻常药石……可医。需……地官秘传‘戊土本源’……方能续接……我断裂的……地脉灵根。而那本源……据典籍记载……唯有在……地官祖祠……或……厚土镇物核心之地……才有可能……找到……”
地官祖祠?厚土镇物核心?这两个地方,无疑都指向了他们最终的目标。
林天缘深吸一口气,决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同上路!先离开此地,寻找地官祖祠或厚土镇物的线索!你的伤,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他看向那艘静静停泊在岸边的星槎:“有此星槎相助,穿越幽冥险地,当可节省不少时间与力气。”
司辰看着林天缘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神秘的星槎,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休整片刻,待林天缘恢复部分元气后,四人再次登上星槎。星槎载着他们,驶入那片带来天光的水道,向着未知的、却必然与王朝气运、江山社稷紧密交织的下一步征程,悄然驶去。
星槎渡幽,暂离死地,然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与深不可测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