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胡铨的商队,林天缘依照指引,又向西独行三日。周遭景致愈发苍凉,戈壁逐渐被连绵的沙丘取代。空气中的“金煞”之气非但没有因远离“金沙陷魂局”而减弱,反而随着深入,变得更加精纯、凛冽。若说之前的金煞是混杂于风沙中的无形刀刃,那么此地的金煞,则已凝练如针,无孔不入地试图刺穿一切生机。
林天缘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运转“守龙”之气,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循环气场,将侵袭而来的锐金煞气或引导偏移,或缓缓化解。这过程虽不轻松,却也如他所愿,在不断“对抗-消化”的循环中,磨砺着那股新生的融合力量,使其对金行属性的理解和掌控,愈发精深。
第四日午后,就在水囊将罄之时,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动人的翠色。
那绿色在无垠的黄沙中,宛如神灵遗落的翡翠,沁人心脾。随着距离拉近,一片依托着数座巨大红砂岩山体存在的绿洲,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最引人注目的,是绿洲怀抱中,一弯清澈如镜、形似新月的泉水。
**月牙泉。**
林天缘精神一振,但并未立刻放松警惕。他驻足于绿洲边缘一处沙丘之上,并未急于取水,而是先行观望此地风水格局。
绿洲背靠的丹霞山体,赤红如火,在风水上属“火行”,本与沙漠的“土行”及隐含的“金行”相生(火生土,土生金)。但奇妙的是,这火行山势并非笔直陡峭,而是呈环抱之势,如同张开的手臂,将中央的月牙泉与一片胡杨林温柔地揽在怀中。
“**火生土,土蕴水,火势环抱,以温养水脉。**”林天缘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一个‘**火抱水暖**’的天然吉穴!”
这格局使得此地虽处金煞大漠之中,却能自成一派生机盎然的小天地。火行山势化解了部分过盛的肃杀金气,而其环抱之势又将水汽牢牢锁住,形成良性循环。那月牙泉,便是这方吉穴的“水眼”,是地脉生机凝结之所。
然而,当他凝神细观,却察觉到了一丝不谐。
泉水的颜色,并非纯粹的清澈碧蓝,而是在水底深处,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不自然的**金属光泽**,仿佛有细碎的金屑沉淀其中。泉边滋养的胡杨与芦苇,长势虽旺,但叶片边缘却隐隐有些卷曲、发黄,并非缺水之态,反倒像是被某种过于“锋利”的气息所伤。
“水眼被侵,金煞入髓。”林天缘眉头紧锁。月牙泉的“水行”之气,正在被一股外来的、更为精纯霸道的“金行”煞气缓慢渗透、污染。这绝非天然形成,而是有外力强行改变了此地的气脉平衡。
他缓步走入绿洲,空气中弥漫的生机与那股隐晦的金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感。他来到月牙泉边,蹲下身,并未直接用手触碰泉水,而是并指虚引,一缕灵觉探入水中。
刹那间,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撕裂感的锐意顺着灵觉反噬而来!这并非水的寒意,而是**凝练到极致的金煞之气**,已与泉水本身近乎融为一体。
他迅速收回灵觉,指尖竟感到微微发麻。
“好厉害的金煞!”他心中凛然。这绝非普通沙傀所能散发,其精纯与霸道,远超之前所见。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源自极西方的锐金煞气之河,强行分出了一支细流,注入了这月牙泉的水脉之中。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月牙泉西侧,那片最为茂密的芦苇丛中。那里的金煞之气,较之别处更为浓郁,且隐隐带着一丝……**人为引导的痕迹**。
拨开层层芦苇,向内深入数十步,眼前的景象让林天缘目光一凝。
只见在芦苇丛的中心,一片空地被人为清理出来。空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符桩或法器,而是**三块呈品字形摆放的黑色矿石**。
这矿石黑中透亮,表面布满天然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锐利纹理,丝丝缕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煞气,正从矿石中不断溢出,如同活物般,钻入下方的地面,与月牙泉的水脉根源纠缠在一起。
“**庚金煞石**?”林天缘认出了此物。这是一种只产于极西庚金之地深处的矿石,天生蕴含精纯的庚金煞气,是炼制金行法器的上佳材料,但若处置不当,也是污染地脉的剧毒。
这三块煞石的摆放也极具章法,并非胡乱放置。它们构成了一个简易却有效的“**引煞入水**”邪阵。品字形结构稳定了煞气的输出,而其方位,正对着西方“魔鬼城”的方向。显然,布阵者是利用这庚金煞石作为中转和放大器,将来自魔鬼城方向的、更为庞大的锐金煞气,源源不断地引入月牙泉这处水眼吉穴。
“以此泉为引,污染整片绿洲的生机,更借此水脉,将金煞之气辐射至更远……”林天缘瞬间明白了布阵者的恶毒用意。这不仅是在破坏一处绿洲,更是在以此地为据点,改造更大范围的风水环境,使其更适合鬼教活动,同时也能削弱任何试图接近魔鬼城的生灵。
他不再犹豫。破除此阵,需断绝煞石与地脉、水脉的联系。
他脚踏禹步,手掐印诀,体内“守龙”之气流转,引动山河社稷印的虚影在身后浮现。这一次,他并非调动大地之力防御,而是以其“承载与稳固”的特性,**暂时隔绝**煞石与下方地脉的连接。
“坤元,断流!”
一声低喝,一股厚重的土黄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在地脉表层覆盖了一层无形的薄膜。那三块庚金煞石微微一颤,溢出的白色煞气明显一滞。
紧接着,他并指如剑,赤帝斩龙剑的虚影在指尖凝聚,并非斩向煞石(那会引爆其中煞气),而是凌空刻画。一道由精纯龙吟之气构成的、带着水润光泽的符文在空中成型——这是模拟镇泗水鼎之力的“**水润灵纹**”。
“去!”
灵纹飘然而落,精准地覆盖在三块煞石之上。如同炽热的铁块落入水中,发出“嗤嗤”的轻响。水行之力与金煞之气剧烈冲突、消磨。那层不祥的金属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煞石表面褪去,其与月牙泉水脉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被这至柔至润的力量彻底切断。
做完这一切,林天缘并未放松。他仔细观察月牙泉,泉底那抹不自然的金属光泽正在缓缓消散,虽然速度很慢,但污染源已断,假以时日,凭借此地天然的“火抱水暖”格局,泉水自能慢慢净化。
然而,他心中并无多少轻松。鬼教在此布阵,手段专业,目标明确。他们对于“白金之光”或者说“白虎锐金旗”的渴望,远超预期。
月牙泉只是前哨,真正的挑战,必然在那片被称之为“魔鬼城”的凶煞之地深处。
他补充了清水,深深看了一眼西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狰狞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的风蚀山影,再次踏上了征途。风中的金煞之气,似乎更加锋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