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衫人押着江追云穿过三重院门，最后停在一座挂着“艳罗阁”牌匾的阁楼前。两个穿鹅黄襦裙的侍女快步迎上来，手里捧着叠得整齐的白色锦袍和铜盆，连带着熏香和浴桶都一并抬到廊下。
“罗刹大人有令，先带这位公子梳洗，不得怠慢。”侍女说话时，眼神总往江追云脸上瞟，带着几分好奇。
江追云被推进浴室时，还能听见门外侍女的小声议论：“这公子长得真俊，比上次送过来的书生还好看，罗刹大人肯定喜欢。”
他盯着浴桶里漂浮的粉色花瓣，又摸了摸身上沾着血污的道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江追云内心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堂堂流云宗剑修，当年在宗门论剑时，一剑挑落三个筑基期弟子，如今竟然靠脸混日子？传出去，怕是要被师父罚抄一百遍《流云剑谱》。”
还没吐槽完，门外进来一群纤细柔美的少年，喂药的，上来扒衣服、散头发的，转眼二师兄就变成没毛的小白，任人摆布。
江追云被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接着上油按摩，熏香打扮，俨然新嫁娘的待遇。
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一只年猪，马上就可以上锅了。
直至两个时辰后，江追云终于换上一身领口宽大的白锦袍，布料轻薄透气，胸前红豆、腹间硬肌全都若隐若现。腰绳只系了个松松的结，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半截锁骨。
他临出门前，外面又被罩上一层厚氅遮的严严实实，唯有颊边一条白色毛边衣领，衬得江追云面如冠玉，唇不点而赤。
收拾停当，一名侍女前面领路，两个俊秀少年明为搀扶实为拉扯，后面三五人捧着各类礼盒簇拥着他往阁楼正厅走去。
厅里燃着甜腻的熏香，烟气绕着屋顶的水晶灯打转，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玉面罗刹斜靠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红色纱裙衬得她肌肤雪白，裙摆下露出截莹白的脚踝，手里把玩着支嵌了珍珠的银簪。
见江追云进来，她眼尾瞬间勾上笑意，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哟，这一收拾，倒比我想象中还好看。过来，让我瞧瞧。”
江追云没动，依旧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
玉面罗刹也不恼，自己从软榻上站起来，踩着绣鞋慢悠悠走到他面前。
她比江追云矮大半个头，抬头时正好能看见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
玉面罗刹忍不住伸手想碰。
指尖刚要碰到皮肤，江追云却微微偏头，让她的手落了空。
“怎么？还害羞了？”玉面罗刹笑出声，指尖转而勾住他的锦袍领口，轻轻往下拉了拉，“这料子倒是衬你，比那些粗布道袍好看多了。你在流云宗时，就没人夸过你长得俊？”
江追云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语气没半点波澜：“宗门弟子以修炼为重，不看重容貌。”
“修炼哪有享乐舒服？”玉面罗刹又往前凑了凑，身上的熏香更浓了，“你看这艳罗阁，有暖炉，有灵茶，还有我陪着你。只要你点个头，以后不用再练那些苦功，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她说着，伸手想环住江追云的腰，却被他侧身躲开。
这次江追云没再沉默，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右手小指上，突然开口：
“你练的是‘合欢宗’的‘魅心诀’吧？刚才你起身时，右脚后撤了半寸，是为了掩饰左腿经脉不通的旧伤。
还有你说话时，右手小指总无意识抽搐，应该是‘魅心诀’第三重没打通，强行运转灵力导致的经脉淤堵。”
玉面罗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银簪“当啷”掉在地上。她练“魅心诀”五年，卡在第三重迟迟没突破，这事连身边最亲近的侍女都不知道，竟被这刚见面的男人一眼看穿。
“你……你懂‘魅心诀’？”她往后退了半步，语气里少了几分妖媚，多了几分惊讶，连之前那股调戏的意味都淡了不少。
“略懂。”江追云点头，语气像在宗门给师弟们讲功法课，
“‘魅心诀’第三重讲究‘以气养魅’，你却反过来用‘魅’逼‘气’，导致灵气在丹田处打转，没法顺着经脉流转。
刚才你笑的时候，左肩微微下沉，就是灵气淤堵的征兆。再这么练下去，不出三个月，你左腿的旧伤会复发，到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玉面罗刹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紧紧攥着纱裙的下摆。
她盯着江追云那张没半点表情的脸，突然觉得这男人比那些只会说“大人真美”“大人厉害”的小白脸有趣多了。
明明长得一副勾人的模样，说起话来却像块冷冰冰的石头，偏偏还句句戳中要害。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她重新坐回软榻，招手让侍女端来两杯茶，语气也正经了些，“既然你懂功法，就留在我这里。要是你能帮我打通‘魅心诀’第三重，我不仅放你走，还送你一株千年雪莲。”
江追云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贞操暂时保住了。
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可以。但我要一间单独的房间，还要笔墨纸砚，我需要记录功法调整的细节。另外，别让侍女随便进我的屋子。”
“没问题。”玉面罗刹爽快答应，转头对侍女吩咐，“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多放些暖炉，再把我书房里的那套狼毫笔送过去。”
江追云跟着侍女往西厢房走时，路过庭院里的红梅树，正好看见花瓣被风吹落，飘在他的白锦袍上。
内心又开始碎碎念：“靠分析功法保住清白，这经历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苏离那丫头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笑到把灵米糕喷出来。”
刚走到西厢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玉面罗刹的声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你‘公子’吧？”
江追云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江追云。”
“江追云……”玉面罗刹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划着软榻的扶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倒是个好名字。”
西厢房里很整洁，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墙角的暖炉里燃着银丝炭，空气里没有厅里的甜腻熏香，反而透着股淡淡的松木香。
江追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月亮正好挂在红梅树梢，和雪山巅的月亮一样亮。
他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那里还藏着几颗苏离塞给他的雪莲子，是之前在陷阱里，她趁黑衫人不注意偷偷塞过来的。
指尖捏着那带着凉意的雪莲子，江追云嘴角难得弯了弯：“苏离那丫头，倒是挺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