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说破的牵挂
周三早上的咖啡馆，比平时多了点喧闹。穿校服的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路过，上班族捏着三明治小跑着赶地铁，苏宜推开玻璃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顾曦——还是那个位置，面前放着一杯美式，电脑屏幕亮着，手指却没在键盘上动，只是盯着屏幕出神。
苏宜走过去时，脚步放得很轻。她把手里的纸袋放在顾曦桌角，里面是她早上特意绕路买的全麦三明治，夹了点生菜和鸡胸肉，没放沙拉酱——她记得顾曦喝美式不加糖，应该不爱太腻的东西。
“没吃早饭吧？”苏宜拉开椅子坐下，声音放得很柔，“我看你好像没点东西，这个垫垫肚子。”
顾曦这才回过神，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纸袋上。他愣了一下，才开口：“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会儿叫外卖就好。”
“外卖哪有现买的新鲜，”苏宜把纸袋往他那边推了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自己也买了，你看。”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另一袋三明治，拆开包装咬了一口，故意做出很美味的样子。
顾曦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没再拒绝，拿起纸袋拆开，咬了一口三明治——味道很清淡，刚好合他的胃口。他最近总没心思吃饭，胃里一直隐隐作痛，这会儿吃着温热的食物，才觉得舒服了点。
“昨天……谢谢你的便签。”顾曦咽下嘴里的食物，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还有牛奶。”
苏宜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个，心里一暖，赶紧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对了，你昨天加班到很晚吧？看你今天脸色还是不太好。”
顾曦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嗯，加了会儿班。” 他没说加班到凌晨，也没说工作室的同事今天递了辞职申请，更没说仓库里的样品因为资金问题，已经停了生产。这些糟心事，他不想让苏宜知道——她那么干净明朗，不该被这些负能量拖累。
苏宜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里清楚他没说实话，但也没追问。她知道顾曦是个把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逼得太紧，只会让他更抗拒。她换了个话题，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我昨天接了个新单子，是给一家绘本馆做宣传设计，你看这个初稿，是不是很可爱？”
屏幕上是几只卡通兔子，围着绘本馆的窗户，窗户里亮着暖黄色的光，画得软乎乎的。顾曦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神里多了点暖意：“很可爱，小朋友应该会喜欢。”
“对吧？我也觉得！”苏宜眼睛亮了起来，说起自己喜欢的设计，话也多了起来，“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以前总在课本上涂涂画画，老师还说我不务正业呢。后来高考，我非要报设计专业，我爸妈一开始不同意，说不稳定，后来看我坚持，也就妥协了。”
顾曦静静地听着，没插嘴，却听得很认真。他很少听人这样轻松地说起自己的过去，尤其是在他被工作室的事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苏宜的话像一股清流，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拆家里的收音机，研究里面的线路，那时候他跟爸妈说想做研发，爸妈笑着说“有梦想就好”，可现在，他却连让梦想不破灭都快做不到了。
“你呢？”苏宜突然问，“你为什么想做智能家居研发啊？”
顾曦愣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爷爷以前腿脚不方便，家里的灯开关、水龙头都太高，他用着不方便。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这些东西能自己动，爷爷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后来上了大学，学了相关专业，就想把这个想法变成真的。”
说起爷爷时，顾曦的声音软了很多，眼神里也多了点怀念。苏宜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原来他冷冰冰的外表下，藏着这么温柔的初衷。
“那你爷爷现在……”苏宜小心翼翼地问，怕触碰到他的伤心事。
“前年走了，”顾曦的声音低了下去，“走的时候，我还没做出能让他方便用的东西。”
苏宜心里一紧，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没事，”顾曦摇摇头，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黑咖啡的苦味在嘴里散开，压下了心里的涩，“都过去了。”
那天上午，两人没再说话，却没觉得尴尬。苏宜低头画着绘本馆的设计图，偶尔抬头看一眼顾曦，看他认真处理文件的样子；顾曦则时不时瞥一眼苏宜的屏幕，看她对着卡通兔子笑，心里的阴霾也散了点。
中午的时候，顾曦接了个电话，脸色又沉了下去。挂了电话后，他拿起电脑，起身就往外走。
“怎么了？”苏宜赶紧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工作室有点急事，我得回去一趟。”顾曦的声音很急促，脚步也没停，“三明治谢谢了，我带走。”
苏宜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安。她坐回位置上，却没心思画图了，总想着顾曦刚才的脸色，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拿起手机，给顾曦发了条消息：“要是需要帮忙，记得说，别一个人扛着。”
这次，顾曦没像上次那样只回几个字，而是隔了十分钟，回了一句：“好，谢谢。” 虽然还是简单，但比之前多了点温度，苏宜看着这两个字，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下午四点，苏宜收到了顾曦的消息，是一个地址，还有一句：“方便来帮我个忙吗？有点东西要整理。”
苏宜几乎是立刻就收拾好东西，打了辆车往地址上的地方赶。那是一个老旧的写字楼，电梯里的灯还闪着，到了八楼，推开“屿光工作室”的门，苏宜才发现里面比她想象的小很多，只有三间房间，外面的办公区放着四张桌子，有两张是空的，桌上还堆着一些杂物，显然是很久没人用了。
顾曦正在里间的仓库里整理东西，地上堆着很多纸箱，里面装的是一些智能家居的样品，有智能灯、智能开关，还有几个没组装好的机器人。
“来了？”顾曦看到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带着点歉意，“麻烦你跑一趟，主要是这些样品要分类整理，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没事，我来帮你。”苏宜走过去，蹲下身，拿起一个智能灯的样品，“怎么分啊？”
“按类型分，智能灯放这边，开关放那边，有问题的单独放一盒。”顾曦指着旁边的几个空箱子，“还有这些说明书，要跟样品对应上。”
两人蹲在地上，一起整理样品。仓库里有点冷，苏宜搓了搓手，顾曦看到了，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件旧的外套，递给她：“穿上吧，别冻着了。”
那是一件深绿色的冲锋衣，上面还带着点灰尘，显然是顾曦平时穿来搬东西的。苏宜接过外套，穿上，衣服很大，裹着她，却很暖和，还带着顾曦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你这工作室……怎么好像没人啊？”苏宜一边整理说明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顾曦的动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之前的同事，一个家里有事走了，一个觉得没前景，也辞职了，现在就剩我和一个技术了。”
苏宜心里一酸，看着地上的样品，又看了看顾曦疲惫的脸，才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难。她没再追问，只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帮他多做点事。
整理到一半，苏宜拿起一个智能开关的样品，发现上面有个零件松了，她想把它按回去，却不小心被零件划破了手指，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小心点！”顾曦赶紧抓过她的手，眉头皱得很紧，“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拉着苏宜走到外面的办公区，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她贴上。他的手指很凉，动作却很轻，贴创可贴的时候，还特意把边角按平，怕刮到她的皮肤。
“没事，小伤口而已。”苏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跳又快了半拍，赶紧把手收回来。
顾曦却没放手，还是握着她的手，眼神里带着点自责：“都怪我，让你过来帮忙，还让你受伤了。”
“真的没事，”苏宜笑了笑，想缓解尴尬，“你看，这点小伤，不影响我继续干活。”
顾曦看着她的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知道苏宜是在安慰他，可他看着她手指上的创可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连自己都顾不好，现在还连累她受伤。
“别整理了，”顾曦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送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不用，我还能帮你整理一会儿。”苏宜也站起来，想往仓库走。
“听话，”顾曦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比平时重了点，“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苏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再坚持。她知道顾曦是为她好，也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不想再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顾曦送苏宜下楼，走到写字楼门口时，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小雨。顾曦想掏伞，却发现早上把伞落在了咖啡馆。
“我带伞了。”苏宜从包里拿出一把浅蓝色的伞，撑开，“我送你回工作室吧，你还有东西要整理，淋雨不好。”
顾曦愣了一下，才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不大，苏宜特意把伞往顾曦那边挪了挪，自己的肩膀都湿了。顾曦看到了，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别淋到了，会感冒的。”
“没事，我身体好。”苏宜笑着说。
顾曦没再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把伞的大部分都让给了苏宜。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宜能闻到顾曦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清冽，比平时更清晰。
“顾曦，”苏宜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别太拼了，要是实在难，偶尔停下来也没关系的。”
顾曦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苏宜脸上，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里面满是担忧。他心里一暖，又有点涩，沉默了半天，才说：“我怕停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爷爷的期望，还有我自己的梦想，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知道，”苏宜点点头，“但梦想也需要身体支撑啊，你要是垮了，怎么实现梦想？”
顾曦看着她，没再说话。他知道苏宜说得对，可他现在没有退路——工作室已经到了悬崖边，他要是不拼，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到了工作室楼下，苏宜把伞递给顾曦：“伞你拿着吧，明天我去咖啡馆拿。”
顾曦接过伞，看着苏宜：“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都说了没事，”苏宜笑了笑，“你赶紧上去吧，别让样品受潮了。”
“好，”顾曦点点头，“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苏宜说完，转身跑进了雨里。
顾曦站在原地，看着苏宜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上楼。回到工作室，他看着桌上的三明治，还有苏宜刚才帮忙整理好的样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拿起手机，等苏宜的消息，过了十分钟，手机终于响了，是苏宜发来的：“我到家啦，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 后面还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
顾曦看着消息，嘴角勾了一下，回复：“好，你也早点睡。”
他放下手机，走到仓库里，看着那些整理好的样品，心里突然有了点力气。他知道前路很难，但好像有了苏宜的这份牵挂，那些难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拿起一个智能灯的样品，打开开关，暖黄色的光照亮了仓库的一角，也照亮了他心里的一点希望。他想，也许再坚持一下，就会好起来的。
而另一边，苏宜回到家，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上顾曦的回复，心里很踏实。她想起刚才在雨里，顾曦把伞让给她的样子，还有他说不想放弃梦想时的眼神，心里清楚，自己对顾曦的感觉，已经不止是普通朋友了。
她不知道这份感觉会走向哪里，也不知道顾曦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她想陪着顾曦，陪他度过这段最难的日子，哪怕只是给他送一杯牛奶，一张便签，一把伞。
她摸出手机，点开和顾曦的聊天界面，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再发消息。她想，慢慢来就好，只要他需要，她就会一直在。
窗外的雨还在下，苏宜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梦里，她看到顾曦的工作室越来越好，他笑着递给她一个智能灯，说：“你看，这个能根据你的心情换颜色，以后你画图累了，就开这个灯。” 她笑着接过灯，暖黄色的光落在她脸上，很暖，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