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折射出晃眼的光,盛少游举着酒杯,听着三姑六婆聊起谁家的孙子进了重点中学,谁家的女儿考了公务员。眼角的余光瞥见侧门的帘子动了动,两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无奈地笑了笑,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了敲。
“花盛这孩子,还是这么急性子。”二姑笑着抿了口红酒,“刚还被老爷子拉着敬酒,转头就不见人影了。”
“年轻人嘛,有自己的安排。”盛少游举杯示意,笑容得体,“让他们去闹吧,咱们接着喝。”
他知道花盛和乐乐肯定是溜了。刚才切蛋糕时,两个孩子交换眼神的小动作哪瞒得过他?花盛悄悄往乐乐手里塞了张纸条,乐乐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傻子都能看出那点心思。
老爷子还在被一群人围着夸“孙子优秀”,脸上的褶子笑成了朵花,嘴里反复念叨“都是孩子自己努力”,却在转身时悄悄碰了碰盛少游的胳膊:“那俩小子呢?”
“估计去别处清净了。”盛少游压低声音,“您就别管了,他们心里有数。”
老爷子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臭小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样,一有机会就溜号。”
盛少游笑了。他想起自己恋爱时,也是这样,借着敬酒的由头,拉着花咏躲在酒店的消防通道里偷偷接吻,那时的风带着点酒气,吹得人心里发慌,却甜得像偷喝了蜜。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敬酒的人越来越多。盛少游作为主办方的儿子,自然成了重点“关照”对象,白酒红酒混着喝,很快就觉得头晕目眩。他靠在吧台边揉着太阳穴,花咏端着杯温水走过来,递到他面前:“少喝点,没人灌你。”
“没办法。”盛少游接过水,指尖碰到她的,像被烫了一下,“你看三叔那眼神,不喝他得念叨到明年。”
花咏笑了,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我去跟他说,就说你胃不舒服或是我替你喝。”
“不用。”盛少游拉住他的手,眼底的醉意混着点认真,“难得这么热闹,陪他们高兴高兴。”
他知道,这些亲戚平日里各忙各的,难得聚在一起,借着花盛的喜事联络感情,也是人之常情。就像他小时候,总盼着过年,能在喧闹的人群里,他被长辈逗得脸红。
最后一杯酒下肚时,盛少游感觉天旋地转。他扶住吧台才没摔倒,耳边的喧闹声像隔了层水,嗡嗡作响。花咏走过来扶住他,眉头皱得很紧:“说了让你少喝。”
“没事……”盛少游想站直,腿却软得像面条,“我没醉。”
“还没醉?”花咏挑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盛少游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半天,傻笑起来:“是你的手。”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有人打趣:“盛总这是被花总拿住了啊。”
花咏没理会,半扶半搀地把他往门口带。盛少游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却意外地不讨厌。他像个耍赖的孩子,嘴里念念有词:“花咏……我没醉……还能喝……”
“是是是,你没醉。”花咏无奈地哄着,“回家再喝,家里有你藏的那瓶茅台。”
走到宴会厅门口时,服务生想过来帮忙,被花咏拦住了:“不用,我能行。”
他低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盛总,此刻却软得像团棉花。花咏深吸一口气,突然弯下腰,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猛地发力——
盛少游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抱起。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花咏的脖子,醉意醒了大半:“花咏!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花咏没理他,抱着人稳步往外走。水晶灯下,穿着礼服的男人抱着高大的男人,姿态从容得像抱着个孩子,引得门口的宾客都看直了眼。
“我的天,花总好厉害!”
“盛总这是修了什么福气啊……”
议论声顺着风飘过来,盛少游的脸瞬间红透了,把头埋在花咏颈窝,声音闷闷的:“快放我下来……丢人……”
“现在知道丢人了?”花咏的声音带着笑意,脚步却没停,“刚才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他的肩膀不算宽,却稳得让人安心。盛少游能闻到他发间的栀子花香,混合着自己身上的酒气,意外地和谐。他忽然想起刚结婚那年,他崴了脚,也是花咏这样抱着他上下楼,那时的她还抱怨“你怎么这么沉”,眼里却满是心疼。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司机赶紧下车想帮忙,花咏摇摇头:“你去开后备箱,我自己来。”
他打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把盛少游放进去。男人刚坐稳就想往旁边倒,花咏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替他系好安全带:“老实点。”
盛少游眨了眨眼,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动作带着点醉后的笨拙,眼神却亮得惊人:“花咏……你真好。”
花咏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点热。她抽回手,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男人靠在椅背上的睡颜,眉头舒展开,像卸下了所有防备。
车子驶离酒店,夜色温柔地裹了上来。花咏打开车窗,晚风吹进来,带着点凉意。他看着路边掠过的路灯,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也不错。没有喧闹的亲戚,没有推杯换盏的应酬,只有他和他,像很多年前那样,安安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到小区时,盛少游醒了。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驾驶座上的花咏,忽然笑了:“刚才……你抱我了?”
“嗯。”花咏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然指望你自己走?”
“丢人吗?”
“还好。”花咏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至少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罩着的。”
盛少游低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回荡,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却格外动听。他忽然倾身过去,从副驾的缝隙里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背上:“花咏,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应付那些人情世故,谢谢你在我喝醉时把我带回家,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么多年。
花咏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拍了拍环在腰间的手,像安抚一个撒娇的孩子。“快坐好,要停车了。”
车子停稳在楼下,盛少游还赖在副驾不肯走。花咏无奈,只好下车绕到他那边,打开车门:“又想让我抱你上去?”
盛少游看着她,忽然正经起来:“不用。”他撑着车门站起来,虽然脚步还有点虚,却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我自己走,牵着你。”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握的手晃啊晃的,像两只挨得很近的鸟。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点亮,暖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盛少游的呼吸还带着酒气,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走到家门口时,花咏掏出钥匙,却被盛少游按住手。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声音里的醉意已经散了,只剩下温柔:“花咏,晚安。”
花咏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场喧闹的宴会,最大的收获不是亲戚的祝贺,而是此刻——身边的人虽然醉了,却还记得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回属于他们的家。
门打开时,屋里的灯亮着,像颗温暖的星。花咏牵着盛少游走进去,晚风关在门外,只留下满室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