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出一趟哨塔,有没有需要代购的?”
谢允借着蹲着择菜的姿势,小步挪到厨房门边,伸出半个兔子头看向拿着电瓶车钥匙准备出门的秋念葵。
“出去?你要出哨塔?没接任务也能出哨塔吗?”
“为什么不能?”秋念葵白了眼沉默择菜不做声的谢安,“十五块钱的车票我还是出得起的。”
“什么!原来一直都能出门的吗!”谢允像是受到了什么背叛,猛地扭头转向默不作声装透明人的谢安,“谢安!你为啥之前和我说半夜出门会被老头子捡走做实验!”
谢安:“……晚上路边有烧烤,你控制不住的。”
谢允:“那不做任务就没办法出哨塔呢!这个又凭啥!”
谢安:“凭你坐车一个人的位置要花两个人的钱……”
时至今日,谢允因为坐车总爱制造噪音,一度被各个车行拉入“载客黑名单”,并且在出入口都有明显的警示牌标明“谢允与谢允的兔子均不得入内”。
“谢安,谢安?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为什么不能出哨塔啊——”
谢安假装听不见门口此起彼伏的叫唤声,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笔,写了一张字条给秋念葵。
“帮我带点调味料回来,人类社会的调味料要便宜。”
仿佛被妈妈嘱咐出门带瓶酱油似的,秋念葵升起一种奇异的适恰感,自然而然地接下了单子。
推开门前,她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叮嘱。
“注意安全。”
再回头,却发现两只兔子头仍然在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秋念葵盯着谢安的后背看了三秒,用响亮的声音答了句。
“今晚我要吃红烧肉!”
“砰。”
关门声彻底隔断秋念葵的视线,也隔开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哀嚎。
“凭什么她就能既出门,还能回来吃肉!上次她和大鱼躲在房间里偷吃奶你都没凶她!!!”
“谢安——”
......
有了林思琼的加入,精神疏导室(洗脚城版)的业务已经可以脱离秋念葵,独自顺利开展。
在向导一只手能数过来的哨塔中,同时招揽了两名向导的洗脚城跃身“哨塔必玩榜”榜一,成功将无数人投出的前任榜一“白塔”压在了下面。
“哟,秋老板。”
黑鸦早在转站口站了许久,金属鸟喙因为长时间暴露在人造太阳下晒得发烫。
“别告诉我出趟门都得有人跟着我。”秋念葵面无表情地用力拧下电瓶车 d 档,造型可爱的电瓶车像只圆滚滚的肌肉熊猫,猛地朝面前的男人撞过去。
“怎么会。”阿利斯泰尔讨好地朝她“嘿嘿”一笑,单手扶住小炮弹似往前冲的电瓶车,轻手轻脚地挪开秋念葵猛拧油门的手:“不都说女士出门需要拎包服务吗?我可是真真切切想给秋老板服务的啊。”
阿利斯泰尔像是许久接不到单的牛郎,热情地拉着秋念葵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肌,前后拉扯着半透明黑丝般的打底衫给她展示自己的“硬实力”。
“无论床上,还是床下,我都可以哦。”
秋念葵顺着他的动作,转抓为托,跟买瓜似的上下掂了掂。
“你知道 115 胸围是什么概念吗?”
阿利斯泰尔不明所以地歪着头:“什么?”
“不知道就多练。115 都不够还在我面前晃悠。”秋念葵拉下电瓶车头盔的防风面罩:“距离你爬床还差得远呢。”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
秋念葵从被比较的一方,陡然升级成可以挑挑拣拣别人的一方后,整个人都自信明亮了起来。
“出去的路我知道怎么走。不用你带路哈。”秋念葵满意地看着僵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的阿利斯泰尔,顺手把精神力凝成的项圈链子缠在最近的那根候车亭杆子上。
“一个小时后会自己解开的,别挣扎哈。亭子塌了我不赔钱的——”
最后解释的话随着秋念葵骑着电瓶车的速度越飘越远,直至最后那声带着笑意的“赔钱”消散在风里,阿利斯泰尔才像只斗败的公鸡般,颤抖着手圈量自己的胸围。
“……难道真的要这玩意儿大了才有用吗?”黑鸦声音变得有点不自信,“总不能那个胖头鱼真能产奶吧?”
......
【前方路口直行 3.2 公里,道路尽头左转。】
支在电瓶车把上的手机适时发出了道路指引。秋念葵骑着电瓶车无视周遭越来越浓的黑暗,任由憋了一整天的精神力猴儿一样从她身边蹿出来,丝丝缕缕像脱了缰的野马,朝一片混沌中追前赶后地钻了进去。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背后搭在秋念葵的肩头,它点点秋念葵,示意她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
大片大片的黑暗在碰到淡蓝色的精神力时,就像上学时化学老师做过的课堂实验般,浓郁到几乎成为实质的黑色雾气像是被封在瓶中的高锰酸钾溶液,接触到的精神力跟维生素 c 粉般,迅速褪色变成深灰色、银灰色,再到淡淡的雾色——
直至消失。
如果说黑雾涌动如天灾山崩,那么被精神力抽散的黑雾,就像被烈火灼烧殆尽的零星水汽。
面对细如发丝的精神力,它们节节败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高空俯视下,秋念葵神似一支破云而出的利箭,在她周身十米之内没有半点被黑雾侵染的迹象。周遭的黑色污染更是避恐不及地远远绕开了她,夸张地暴露出一个真空地带。
亲眼目睹谢安所说的“常年萦绕不散的黑色屏障”消散,秋念葵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哨塔之所以被哨兵判断为“没有固定居所”,或许不是因为哨塔长了腿。
“噗叽。”
逐渐消退的黑暗中,一道怪异的声音拉回了秋念葵飘远的思绪。
像是萌生了意志般的黑色雾气,随着秋念葵前进的方向节节后退。
一进一退间,秋念葵终于看清了被雾气包裹着、不断发出奇怪声音的动物究竟是什么。
是一团……坨,盘成了粑粑状的白色胖蛇。
之所以被形容成“胖蛇”,完全是它的外表因素。
像是活吞了百来只耗子,从嗓子眼儿到尾巴尖儿都塞满了食物的贪吃蛇,一节凸起一节地将自己盘成一堆盛放死尸的容器。
“噗叽。”
它仰起头张着嘴,尾巴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砸向地面。
没有想象中地面被击打后发出的愤怒声,而是挥拳砸向玩偶泄愤时才会发出的那种治愈人心的“萌系音效”。
秋念葵好奇地用手机朝贪吃蛇的方向拍过去,两指放大拍摄界面,看清楚了它圆乎乎的脑袋上十分睿智的黑豆眼,沉默半晌。。
“看它的眼神,不像是会自己吃饭的样子。”
“噗叽。”
贪吃蛇察觉到有其他人的目光,圆溜溜的脑袋向右歪着,拧着身子用豆大的眼珠看向秋念葵的方向。
“噗叽。”
“噗叽。”
“噗叽。”
......
它甩着尾巴,以不同的频率敲打着地面,试图和眼前的两脚兽交流。
“停,打住。”秋念葵摆出“stop”的手势:“首先,我不懂蛇语。其次,你说的也不是蛇语。”
“噗叽。”它又敲了下地面,发出糯米糍生气般的声音。撑得溜圆的肚子随着它尾巴的甩动,凸起的节上下滑动,直到它大张着嘴猛地打了个冒着黑气的嗝。
“嘎——”
秋念葵:???
不是,为什么蛇打嗝的声音是鸭子叫?
贪吃蛇打嗝冒出的黑烟,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好奇的精神丝打散了个精光。
游荡的精神丝见没了乐子,无聊地飘在空中把自己打成蝴蝶结,又从蝴蝶结变成翻花绳的铁塔。
淡蓝的荧光中,粗短的贪吃蛇高高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用脑袋顶了顶自己打结成小蝴蝶的精神丝。
如果忽略周围的土黄色一片的荒地,以及漆黑一片被黑雾包裹的天空。
泛着淡蓝色的精神力蝴蝶结,更适合出现在斑斓的花田里。
最好有红的花,黄的花,再落一片两片的花瓣压在它纯白色的头上,凹凸不平的肚子上,粗短的尾巴上。
跟冒着黑烟的贪吃蛇一起,点破黯淡无光的哨塔边界。
“嘎——”
胖成一坨的贪吃蛇又打了个嗝,涌上来的黑色雾气再次弥漫在它的身体周围,泛着粉色的纯白鳞片像是蒙了一层灰,形同朽木般带着即将踏入死亡的萎靡之意。
“回来,别玩了。”秋念葵朝着把自己玩成花的精神丝招招手:“今天办不完事,回来每条精神丝都回来给我加班。”
蝴蝶结状精神丝:!!!
小花状精神丝:!!!
扭成粑粑状的精神丝:!!!
像是临下班时接到开会通知的牛马似的,淡蓝色的精神丝再也不敢当着主人的面儿搔首弄姿,打着弯儿地往回飘,碰上挡道的就恶狠狠地“撞”上去,跟“车祸”现场的精神丝融为一体,连滚带爬地跑回秋念葵身边。
将电瓶车的灯光调成远光灯后,秋念葵准备继续按导航的方向朝哨塔正门的方向骑,却被又壮大了几分的贪吃蛇半路拦住,用肥硕的尾巴挡在电瓶车轮胎前面。
它昂着头,翘着尾巴,支棱着凹凸不平的身体,大有一种碰瓷老大爷“要么赔钱,要么弄死我”这种不知死活的气质。
“什么意思?赖上我了?”秋念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语气略微显露出了不耐烦:“如果是流浪猫、流浪狗,大家碰到就是好朋友。”
“但是——”她视线从上而下扫过贪吃蛇全身,露出说不上嫌弃,但也不算喜欢的神情:“蛇不行。没毛儿,而且天冷了,你除了有『能吃』这一个优点以外,可能『贪吃』这个缺点更明显。”
说着,秋念葵拧着电瓶车的 d 档加速把手,一个漂亮的拐弯就绕过了把自己捋成一个“一”字状、变成拦路门槛石的贪吃蛇。
“噗叽!”
“噗叽!!”
等到秋念葵车子开出去一百米远后,它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般猛地朝地面甩着尾巴,大有一种“大意失荆州”的懊恼。
正准备甩着粗短的尾巴追上去,一道锋利的蓝色箭矢破空而来,“叮”地一声穿入它身侧的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上。
平时被它用来挠痒痒的石头,在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箭矢下,软如豆腐,轻而易举地就被箭矢的锋利刺穿出一条长长的不规则裂缝。
贪吃蛇吓得翘起尾巴,傻乎乎地等着绿豆眼朝箭矢张大了嘴,威胁般呲出尖牙——
“嘎嘎——”
又一声嗝打断了它的示威,白色的蛇脑袋因为这声巨大的嗝,张大到几乎要裂开似的,连带着凹凸不平、好似被死老鼠填满的身体也随着剧烈的动作上下滚动。
“yue——”
顺着它几乎要裂成两半的嘴,一缕苍白到几乎没有颜色、和口水混为一体的毛发从喉咙深处吐了出来。
“yue——”
“yue——”
......
无数声干呕中,贪吃蛇的嘴巴越裂越大,直到张开到不可思议的成人脑袋大小,嘴角的红色肌肉变成了被撕扯到极致的淡红色薄膜,它的身体像是被人为从外用力抽离了什么。
“yue——”
再一次的干呕声中,粗短的贪吃蛇喉咙中伸出一只手,沾着黏液的手指苍白无力,指尖扣在它的嘴巴边缘,将张开到极致的蛇嘴彻底撕开。
无法发出声音的白色贪吃蛇抽搐着身体,无数被外力撕裂的碎屑瞬间化成黑色的不明物质,接触空气的瞬间像是燃点极低的易燃物,瞬间升起了赤红色的火焰,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彻底化为黑灰。
风力稍大便彻底湮灭在秋念葵离开后,再次聚拢同样会沉沉的雾气中。
“唔……”成年人手臂粗细的白色贪吃蛇体内传出奇异的类人生物嗓音,像是从它的腹部深处发出似的,随着第二只手的出现变得更加清晰。
化为黑灰的蛇头没有保住躯壳的完整,仍然蠕动的下半身上,粉白色的鳞片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白下去。
一寸。
两寸。
三寸。
直到卡在某个凸起的位置,湮灭的速度陡然减缓停了下来。
消失了上半身的蛇身,被一个光裸着上半身的白发男人取代。
像是刚破壳而出的幼蛇般,他愣怔地张开嘴,通过舌尖感知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艳红的舌尖前端有明显的分叉,男人半张着嘴,将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睁开了浓绿色的眸子。
“有……向导的味道。”
“好甜……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