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收缩到极致，压缩到无法再压缩的庞大能量呈爆破式炸开时，无法像物理核弹那样引起让人耳鸣的大阵仗。
但爆炸艺术的华丽，却足以弥补背景音缺失的遗憾。
斑斓明亮的蓝色光芒乍现，令人眼晕的光芒转瞬又消失在秋念葵黑色的头发上。
短时间内承受光度变化的双眼不自觉溢出生理性泪水。
林思琼尽全力抵抗突如其来的光污染，睁着的眼睛因为越靠越近的骤亮不得不闭上。
“谢安谢允！”
闭上眼陷入一片黑暗的林思琼听到声清亮的召唤声。
随后，她听到秋念葵又低声说了句什么，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不甚敏锐的感官告知她身边好像多了两个人。
“终于轮到我们了啊。就是你小子欺负我们向导啊——”
眼睛好奇地睁开一条缝，林思琼差点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兔子头怪人，吓得往后蹶过去。
不着痕迹地往后挪挪，从鲸鱼脊背中间挪到靠近尾巴附近后，她小心退出了战斗圈。
看向秋念葵三人的目光中，不自觉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崇拜。
林思琼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能和哨兵一起并肩战斗的向导。
原来常年被安排在后勤位置的向导，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这种——
不被别人左右，不用背负别人命运，可以自信地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闪着自己的光。
“好厉害......”林思琼喃喃：“如果，如果我再强一点，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高空刮过的风吹散了她的低声沉思，卷碎了一个女人长久以来，被人为树立的人生价值观。
大大小小的精神力蘑菇云爆炸又鼓起，接连不断的光影交叠引起了地面驻守哨兵的注意。
“快看！那是什么——一条鱼？！”
“大哥我就说不能熬夜熬穿吧，大白天的都出现幻——我靠，真的有鱼在半空飞啊！”
“等等，那个圆球是什么？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戴着各式各样头套，仰头看天的哨兵被一声厉喝打断。
“全员戒备！准备迎战超A级污染物！”来人戴着表情贱兮兮的羊驼头套，纯白色的风衣防护服下，是哨塔最近新流行的半截黑丝半高领打底衫。
少女声音锐利坚定，露在外的劲腰隐隐可见起伏的腹肌线条。
“哨塔已经拉响了封闭警报！”她迅速解释现在的状况：“超A污染物‘监察者’有无限复活的不死特性，如果不将其全面灭杀，哨塔所有人都会被侵蚀成它的养！”
站在羊驼头套边上的另一个女生紧接着说。
“大家！我们这一次不是为别人，为任务，为向导战斗！”
“这次，我们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
年轻人的话总是充满了希望和无止境热情，煽动性极强的语气和内容让周围犹豫不前的几个哨兵，默默止住了逃离退却的动作。
“唉，不是。你真的准备跟这俩小丫头一起上啊？”
躲在人群最外围，戴着水牛玩偶头套的哨兵不敢置信地拐拐身边人的胳膊：“平时这种话，大家在网上说说也就算了。就咱俩一个b一个c，拿什么和超A级的污染物打啊？真对上还回得来吗？”
小部分还在犹豫，试图躲进阴影庇护中的哨兵不再犹豫地迈开步子，远离这群脑子秀逗想要自我奉献的怪人。
站在人群中没有动作的马头哨兵定定地立在原地，垂着双手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仍然像一个逆流而上的顽石。
他没有回复朋友的话，抬腿向前迈进的动作，却又直白地说尽了自己的意愿和内心。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马头哨兵因为走路动作摆动的手攥成拳头，仰头看了眼半空中华丽至极的精神力爆破：“我只是个普通人。”
攒动后退的人群游鱼般冲散了他和牛头哨兵。
逆着人群走向的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挤进人群包围圈的内侧，马头哨兵高扬起手朝他的同伴挥了挥，一生内向的人喊出了这辈子声音最大的话。
“等我回来。”
“一定要等我回来！”
即便在哨塔过着996的日子，起早贪黑地上班赚钱，下班做任务。
黑心的哨塔也在不动声色地托举着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c级哨兵，没有刻意的打压和阶层化，无论S级还是c级，大家都平等地穷得一塌糊涂。
即便是如此糟糕的地方，这里也有自己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家。
或许它狭窄逼仄，简陋如毛坯，甚至位置偏僻。
但那仍然是他一块钱一块钱搭起来的小窝。
扭过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两名年轻哨兵，低声询问。
“我叫江河。c级哨兵。精神体......已经处于半休眠状态。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洋洋！来了个新人！要放在哪儿？”
被喊做洋洋的羊驼头少女上扬着嗓音，主动向江河伸出手。
“我叫汪洋。真巧，大家都是一家人。”
“你，你好。我可能没那么有用。”
交握上少女带着战术护指的手，男人犹豫开口。
“不会的。”汪洋扬起表情别致的羊驼头套，毫不犹豫地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们需要你。哨塔也需要你。”
......
高空之上，秋念葵身后的精神力虚影终于凝实。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神体，这团造型奇异的生物，是她精神力的高度凝结而成的“左右手”。
是比精神体更通晓她的心意，全心全意只为她服务的存在。
“真当我傻啊？带着向导跟一个哨兵单打独斗。”秋念葵虽然自信，但不狂妄。还没到觉得可以自己一个人单挑a级哨兵的程度：“能群殴，我干嘛要自己上。”
【嗡嗡——嗡——】
眼球状的污染物转动纯黑无光的瞳人，褶皱下垂的眼皮极力睁开，像是在无声骂秋念葵不讲武德，以多欺少。
“别听它瞎嗡嗡。”秋念葵随手给谢安谢允套上精神防护屏障，将左右肩膀上的兔子扔还给它们的主人：“你们负责拖住它。”
“那你呢！”
呈抛物线飞向长谢允的毛安哥拉兔身型逐渐变大，膨胀至成体大小时，长腿一跃，无声轻巧地落在主人的身后，松了口气般伸了伸腰。
真不知道主人咋想的。
这个女魔头这么厉害，用得到他担心？
女魔头她不手撕了那个球都算好的。
作为一个和球型污染源有一战之缘的精神体，黑眼圈兔子对它的实力早有掂量，除了会“噗噗噗”放冷箭，这玩意儿也就长得吓人带点皮肤加成。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秋念葵回绝了谢安两人的挽留，转头看着沉默许久的林思琼：“思思，我先带你离开这？”
秋念葵问得她猝不及防，林思琼连忙收回看得发直的视线，犹豫地抬起头看她。
“我，我可以留在这吗？”
“好。”
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回应，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林思琼诧异地看向她：“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吗？”
“我问或者不问，会影响你做下的决定吗？”
“......不会。”
看着林思琼别别扭扭不敢直视她的样子，秋念葵忍不住发笑：“干嘛这副表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好了好了好了！”被点破心思的林思琼红着脸，别扭地推着秋念葵的后背：“少管我们美少女的事！”
长得奇形怪状的精神力凝聚体伸出条章鱼状的触手，轻轻点点秋念葵的手臂，催促她抓紧处理底下已经不容乐观的现场。
她刚开始装修的毛坯房，要被那群疯子哨兵当成聚集地了！
“算了。”秋念葵跃下鲸鱼脊背前一刻，猛地转身拥住林思琼：“保重。待会结束，请你喝奶茶。”
“搞这么煽情干嘛。又不是什么生死离别。”林思琼声音嫌弃，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她推开：“奶茶我要去冰全糖。不喝热的全糖，会长胖。”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谢允，不理解地转看谢安：“为啥热的长胖，冰的就不会？”
唯二知晓话中含义的两个女人相视一笑，随后一人坠下高空，一人站起身挺直了脊梁。
这是秋念葵第二次经历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
不同于上次的心惊胆战，惴惴不安。
她面向下，展开双臂将身体全部交由身后形状扭曲的精神力凝聚体，淡蓝色的精神丝如同九天仙女挽在臂间的长纱，随着狂舞的发丝变成了无形的翅膀，稳稳托住秋念葵下落的身体。
【唧唧——】
【嘶嘶嘶——】
【咕咕——】
......
头顶上空，长着多种动物头颅的精神体凝聚物各自发出亲昵的叫声，有鸟类清脆靓丽的鸣叫，也交叉有低沉敦厚的哺乳动物的声音。
东拼西凑而成的怪物身上。
鸟类颜色多变的双眼和哺乳纲食草类，食肉类动物的竖瞳，圆瞳纷纷看向给予它们新生的主人。
【甘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劳。】
它们效忠之言，秋念葵听得一清二楚。用手压住可怜的发际线，秋念葵大声道：“抬起头！新华国没有奴隶——”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当老板久了，pUA的话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来自新兴资本家的鼓舞让这团产生了微弱意识的精神凝聚体如同打了鸡血，乱七八糟地翻飞翅膀，像被小朋友随意丢弃的橡皮泥团，拼命向秋念葵的方向凑过去。
【汪汪汪——】
......
距离地面不到十米，空旷的场地凭空出现一团巨型水球。
“噗——”
成功着陆的秋念葵重重砸进水球的位置，深深凹下一块，紧接着又弹性十足地将她反弹向半空，几次弹起便顺利卸下秋念葵身上的力，让她安然回归坚实的大地。
“秋向导！”
候在一旁许久的汪洋连忙跑过去，扶起腿还在隐隐发软的秋念葵。
“你之前发给我信息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和老大联系过了。他给我开了授权调动作战装备的使用权。”
“做得很好，洋洋。”秋念葵搭在她深处的手上，借力站直身体：“我还以为那个死抠死抠的乌鸦咬死不松口呢。”
汪洋听到秋念葵对阿利斯泰尔的评价，轻声笑了下：“本来是不松口的。但是接了个电话后，突然开始骂自己眼瞎没看好合同附加项后，给我分享了调度权限。”
“秋向导，你是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吗？”所以才早早做好了牵制最不受控的黑鸦的准备。
“哪能啊。”缓过不适感的秋念葵伸了个懒腰：“我只是个普通人，哪可能预料得到这种事。”
添加附加项避免合同漏洞，这只不过是牛马社畜的下意识行为罢了。
“那现在，我们要突围反攻吗？”汪洋边上的女生兴奋地插嘴，见秋念葵目光疑惑连忙开口自我介绍：“秋向导好！我叫吴双！天下无双的那个双！从今天起，是汪洋的生死之交！”
少女活泼的声音驱散了一些污染物侵袭带来的阴霾，看着活跃的吴双，秋念葵仿佛回到了当年带新人时，被喊“姐姐，姐姐，姐姐”的日子。
“突围这种事跟我们普通人什么关系。”秋念葵否决了少女想要冲锋陷阵，保卫家园的想法：“我们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秋念葵温和地开口，下一秒就给面前的三个人上了buff，支起最有力的的精神力防护屏障。
浑身散发着蓝色光晕的秋念葵，用最平和的表情，说出了最嚣张的话。
“只要杀完污染物。”
“我们大家就安全啦——”我的房子也能保住了！
头套后的双眼，因为突然出现的淡蓝色的精神力防护屏障，瞪得滴溜圆。
汪洋猛地震颤一下，像是久旱到即将枯死的野草，陡然被灌了一大口水从死神手里强抢回来般，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同样泛着微光的手背。
“这，这难道是——”
“哟，这就是精神屏障啊。”少女伸出的手边，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一只金属鸟喙，它像模像样地上下点着，表达着主人的惊讶和好奇。
“我还以为那胖头鱼说着玩儿的呢。没想到现在真的还有向导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阿利斯泰尔绕过汪洋等人，自来熟地搭上秋念葵的肩膀，如同被人欺辱的良家妇男那样，委委屈屈地将头靠在秋念葵的肩膀。
“小秋向导，你也太精明了。我可快被你那个合同附加项玩死了——”
边说着，男人边伸出套着皮质指套的食指，在秋念葵锁骨上怨念地画着圈。
“我可吃了大亏了——”
“这一场结束后，咱们再来个下半场面对面好好聊聊天吧？”
秋念葵嫌弃地推开肩头的鸟头：“聊个屁，和你们黑心资本家没什么好聊的。”
“别啊，别啊。”
阿利斯泰尔旋转身体，灵活地躲开秋念葵的推搡，转头将脑袋磕在她另一侧的肩头，用气音低声酸了句。
“还以为你喜欢年轻人，结果你告诉我老的也行。凭什么都是老狗，胖头鱼能爬床，就我不行？”
“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