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的心，差点就少零件了。”
阿利斯泰尔站在离秋念葵两米远的位置，双臂交叉，娇弱如承受不了狂风骤雨的娇花：“原来胖头鱼平日里过的是这种日子，这可——”
“真叫人心痒难耐。”
男人带着上挑的闷笑声说完了后半段，嫉妒和眼红不加掩饰地让他用更恶毒的话，前前后后又诅咒了一遍先喝到汤的方闻洲。
“话密了嗷。”秋念葵熟练地一把捏住阿利斯泰尔的金属鸟喙，连拥带塞将其重新推进影子里，顺着指示牌找到了二楼的财务办。
空荡荡的办公室没有成堆的联单，也没有噼里啪啦敲计算机，或是打电话驳回报销单的声音。
甚至连个像财务的同事都没有。
秋念葵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好意思，今天财务是双休吗？”
她记得今天是周六。
“嗯？”
办公室内仅余的一人从中间位置的办公位抬起头，露出被电脑挡住的脸：“这周单休，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带薪休假一天。”
那人唇角上扬，一派温和。清秀至极的脸如果忽略声音的话难辨雌雄，顶着一头顺滑的中长发，貌美的男人和高秃头率的财务部十分不搭。
“啊这。那冒昧问一下，咱们上个月的工资不是五号发吗？为什么到月中了都还没有到账？”
“哦——”
他后仰靠进真皮座椅，意味难明地发出一声拉长的气音。
“原来是讨薪？别担心，白塔从不拖欠员工薪酬。可以的话，能请到我旁边来一下吗？我需要找一下你的考勤表。”
秋念葵小步小步挪过去，一方面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脾气这么好的财务，一方面又被吊在自己面前的胡萝卜引诱得心痒难耐。
“别担心。确认没问题后，我这边可以当场转账给你。”男人将桌子边的铭牌推至秋念葵的方向，上面大大的“财务总监-南明”给秋念葵画足了大饼。
像是看出了秋念葵心底的犹豫，“南明”撩起滑落至脸侧的长发，将其别在耳后轻声细语地解释：“公司规定，员工工资需在本人确认无误后签字，随后转至财务总监处确认总计金额，下派至相关财务进行劳务薪酬的分发。”
屈指点点刻着名字的金黄色三角铭牌，“南明”温声解释：“现在发工资只需要在电脑上就可以操作了，别担心，你来确认一下自己的考勤无误后，签完字，我这边就可以给你安排上个月工资了。”
“等等，等等等等。”秋念葵咽了咽，忽然回归的理智让她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了小蓝鸟：“你先给我发条消息，确认是本人后我们再聊工资的事情。”
从古至今，广大工农阶层讨薪从来都是个难题。
无论是白塔的资本家，还是现实世界的资本家，秋念葵都坚信没一个好东西。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眼前这个“南明”究竟是不是本人，还要画个问号。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男人忽然轻笑出声，收回手交叉搭在交叠的膝盖上，眸中含笑地坐在椅子上歪头仰视秋念葵：“还真是谨慎。原本想借此机会来瞧瞧传说中的大向导，没想到是我漏算了一环。”
【叮——您有一条新的钉消息，请注意及时查收。】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亮起的屏幕界面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陈烛：（您收到一笔转账 15，0000 元）】
秋念葵瞪圆了眼，忍不住当着男人的面拿起手机，仔细又数了一遍后缀的几个零。
“那什么，你能不能转账的时候备注一下『工资薪酬』？不然我怕到时候你告我敲诈勒索，要被判返还给你。”
陈烛：......
【叮——您有一条新的钉消息，请注意及时查收。】
【陈烛：（您收到一笔转账 15，0000 元）备注：工资薪酬。】
美滋滋地点击确认收款，秋念葵心情甚好地朝男人挥挥手：“谢谢老板，祝老板一胎八个儿子！”
“……你怎么知道我能生多胎的。”
喜气洋洋的同事聊天时，最怕戳穿同事的秘密后，现场跟死了十七八个同事一样的寂静。
伸手抓了抓头，秋念葵一时不知道该和他解释这是个表情包合适，还是该把“谢谢老板，祝老板一胎八个儿子”的表情包发给他。
更确切地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您——真能生啊？”
“谢谢。”
秋念葵：......
不，这不是夸奖。
来白塔上班这么久，秋念葵从没有这么尴尬过。她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踌躇着该怎样了无痕迹地消失在刚给自己发完工资的老板眼前。
“为什么不说话？”陈烛温润儒雅的嗓音再次响起，慢声细语地问道：“白塔已经到了需要人类社会支撑的阶段。目前许多向导，都是从人类社会精挑细选出来的。不知怎的，这批向导中，人类女性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为了迎合市场需求，新生代哨兵也自然而然进化出了各种能够讨好她们的东西，或者说——功能。”
单穿了一件纯白色暗纹衬衫的男人，坐姿虽然不笔挺，但腰带箍出来的纤细腰身轮廓清晰可见，黑色的西装裤下是和开了视频特效一样的大长腿。
他十分享受秋念葵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种打量中带着惊讶，不含一丝欲望的真切赞赏不会让陈烛感到羞赧，反而更能引起男人的开屏欲。
“哼哼——哈哈哈。”见秋念葵盯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震惊到说不出话，陈烛笑得花枝乱颤，眼神盈着笑出来的生理性盐水，甜腻腻地望着她：“要试试看吗？”
“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一胎生八个。”
太炸裂了。
秋念葵被男人浓墨般的眸子看得头皮发麻。
之前被贺江亭自荐做床伴就已经够 R18 了，怎么还有求好孕的。
“我——”
她张张嘴，恨不得拿着刚到手的工资原地逃离这个超脱常人理解力的世界。
“嘘。”陈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秋念葵抬头一看，原本坐着人的真皮椅子上空无一人。
“别这么急着拒绝我。”喑哑的嗓音伴着徐徐漫开的香气萦绕在秋念葵身侧，“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下次见面时，你不妨也多来了解了解我。”
“我会一直等待你的到来。”
......
暧昧不清的话被一声重重的推门声打断。
“你谁啊？搁我办公室干哈？别是来找我报销的吧？这个月账上没现金了哈，下个月，下个月和工资一起打给你——”
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断伸手在泛着油光的“t”字区域往上推黑框眼镜：“话说，你哪个部门的？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但是总感觉很眼熟啊——”
皱着眉头的男人上下打量，将秋念葵从头扫到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张嘴尖叫出声。
“哎，等等！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唔！”
一根半透明的，由无数精神丝扭成的巨大触手缠上来人的脖子，将他还剩下未脱口而出的话噎回了肚子，默不作声地威胁险些点破秋念葵身份的作俑者。
“嘘。”秋念葵转身，余光掠过人影消失的地方：“南经理你好啊，我是精神疏导部的小秋。估计在工资条上已经见过面。”
有眼力见的精神丝卷着被陈烛放在桌边的单子，轻飘飘地递到秋念葵面前。
“再说了，大家同事一场。干嘛要针对我的工资条呢。”
秋念葵捏着手里盖着“不予通过”红章的工资明细单，脸上写满了打工人的为难和怨念。
“怎怎怎……怎么会呢！”南明哆哆嗦嗦地指着圈住自己脖子的半透明触手，两腿软得直打颤：“大大大大，大家，都都都都是同事，何何——何必这样。”
“你在『呵呵』我？”
“你怎么只听后半句啊！”
南明有苦说不出，心里把那群说跨阶级新人是吃软饭的同事，挨个骂了一遍。
本想着借签发工资条的机会趁机打压一下新人向导，顺便也给自己的季度评价多一个高等阶的“五星好评”，努努力往上爬爬，好看看这个高等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时刚入职这里的时候，福利待遇好到让他以为遇到了集团诈骗。
直到南明真正了解到现实世界的阴影面才恍然明白，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飞檐走壁，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堪比凹凸曼的超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惯爱听彩虹屁的男人野心爆棚。
在他眼中，除了那群挂着“哨兵”牌子的人需要警惕以外，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向导”是可以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一方。
毕竟他可是掌握着工资生死大权。
此刻，自觉掌握经济命脉的男人的世界观，被“柔弱无力的向导”碾了个粉碎，既觉得屈辱又难以接受自己被一个女人威胁的事实。
看着向他越靠越近、面带微笑的秋念葵，后背直冒冷汗的南明颤抖着嘴唇：“秋、秋向导有话好好说，我、我们是有签免伤协议的！”
“你们、你们不能随意攻击普通人！这个可是白塔和现实世界都立下的规矩！你动了我就是和白塔、和全人类作对！”
似乎察觉到了即将来临的命运，南明不再顾及脖子上诡异的精神力触手，慌乱地举起手试图挣脱这条看似脆弱无比的精神力枷锁。
肥大的手指触到淡蓝色的触手光晕，还未合掌握住就毫无阻力地穿透它的身体，直直摸向了自己颈侧的大动脉。
为什么摸不到！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又一次伸手，又一次落空。
次次伸手。
次次落空。
已经上了几十年班，常年久坐，不加锻炼只加餐的中年男人早已不是年少时体力值巅峰的模样。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嘴唇缺氧到发紫。
“我就是要驳回你的工资条！”
“你又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白塔一手培养起来的向导！凭什么刚入职就拿这么高的工资！”
“明明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难道是女人就要得到优待！是女人就该站在高位吗！明明我也不差！”
意识到无法以普通人的能力来阻止他眼中“柔弱无力”的向导，南明不甘心地吐露出自从入职以来便久压心底的怨怼，大义凛然得如同不屈服于黑恶势力的战败英雄般。
“朋友，你这性别论和英雄主义有点浮夸。”秋念葵半阖着眼，薄薄的眼皮半遮住黑色的瞳仁，上挑眼的姿势带着看人渣似的不屑：“这都几几年了，还玩男皇帝理论呢。”
“要不看看你自己呢？”
收起笑容的秋念葵说话音量沉得有点哑，面无表情的五官不再温和乖顺。像匹尚未驯化的野马，从眼神到利齿都充满了野性的张扬与傲慢。
像是在配合秋念葵的话，勒在南明脖子上的精神触手逐渐收紧。明明无法被常人的手触碰到，南明却觉得这圈半透明的精神触手力大无穷，几乎要把自己的脖子拧断。
“呃，呃——”
南明对上秋念葵淡漠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眸子，只觉得窒息感越来越重，剧烈收缩的肺部如同被榨干般发出针刺般的痛。
心脏越跳越快，南明忍不住张大嘴，想要大口呼吸空气缓解缺氧到大脑空白的不适。
可惜毫无效果。
他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马赛克般的斑驳黑白格子，黑白马赛克的对岸出现了朝他招手的太奶。
“不……不过去，太太太太……奶。”
体虚亏空的男人再也承受不住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白眼一翻后脑勺着地，“砰”地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缠在男人脖子上的淡蓝色精神触手分出一条粗壮的精神丝，圆润的前端好奇地弯成问号飘到南明脸上空。
“嘶嘶？”死了？
更细一点的精神丝从它后面飘出来。
“嘶嘶。”晕了。
秋念葵打量了一眼好像在交流的精神丝，环胸站在原地，目光重新落在嘴角流着涎水的南明身上，一个坏心眼的想法冒出了头。
收回精神力，从口袋掏出手机，假装漫不经心地拍了两张南明的丑照后，秋念葵绕开瘫在地上的男人轮廓周围的空地，像做了什么坏事般无声地捂着咧开上扬的嘴溜出了财务办。
看着屏幕上南明表情怪异，大张着嘴露出牙床流涎水的照片，秋念葵“手一抖”就发给了小蓝鸟上组织框架中高高在上的“财务总监”。
秋念葵：“让你在这搞阴谋性别论。”
在她看来，一击必杀是对敌人的赏赐，给敌人留下疑神疑鬼的悬念才是真的杀人诛心。
“乌鸦头，监控有帮我遮住吧？”
一个硕大的乌鸦头从秋念葵身后的影子里升起来。
“老板，要结尾款了吗？”
对于阿利斯泰尔诚恳积极的工作态度，那头秋念葵满意地点点头，阿利斯泰尔的通讯器便传出声金币到账的提示音。
“支 o 宝到账，50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