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的夜晚是滋生罪恶的温巢。
即便是四季温和的临海地区,夜间的风也带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的凉意。
躺在地上的周越是被冻醒的。
他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胯下生风,裙子下的好兄弟凉得吓人。
“靠!哪个变态把老子裤衩子偷了!”周越察觉到屁股漏风,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紧张地环顾四周搜寻秋念葵的身影。
乡下的夜晚没有月亮,只凭借星星落下的那点微光,很难在摸黑中寻找细微的踪迹。
周越一手向下扯着裙摆,一手在半空中挥舞挣扎充当盲杖,艰难地一边挪动,一边小声地喊着秋念葵的名字。
夹着腿走路的猥琐模样让他自己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周围有人一直盯着他。
总不会真的有什么变态专好这口吧?!
他又一次猛地回头,身后依然空空如也。
“念念,念念——”
当他的手摸到了熟悉的门把手,慌不择路地拧了两下,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拧不动。
人一定就在里面!
周越不知为何断定秋念葵两人一定偷偷躲进了这没开灯的房间。
他四处摩挲尝试找到墙侧没锁的窗户,准备另辟蹊径翻窗进去,却不知摸到了什么,手上挂了一团黏糊糊的,如同鼻涕似的东西。
他随意地把手往玻璃上蹭了两下,粘液没蹭掉,却意外发现借着粘液粘在玻璃上的地方,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
空荡的房间里,果真看到了前女友和方闻洲。
前女友一如既往的彪悍,生起气来能单手吊打两个他。
周越看着室内被秋念葵“蹂躏”到站不起身的方闻洲,眼前的场景似乎和曾经的回忆重叠在了一起。
他忍不住瑟缩一下。
即便害怕,却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像是有看不见的钩子拉着他的眼睛,强迫他目不转睛的看下去。
她接下来还要对这个所谓的“同事”做什么?
会摸他的脸吗?
会亲吻他吗?
还是会脱掉他的衣服?
......
周越觉得自己就像变态,像阴暗角落里扎着双马尾的蟑螂,像地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在渴望早已分手的前女友。
念念。
念念。
念念。
......
秋念葵俯下身的姿势和方闻洲的脸贴得很近,因为隔得远,周越只能看到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仿佛说了什么。
这样凑得极近的交流方式,对于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人来说,距离到了几乎要吻上对方的程度。
房间外的人无法体会此刻的方闻洲究竟有多焦灼。
这种焦灼时从皮肤一直烧到大脑,从神经灼烧到灵魂的颤动。他难堪地交叠双腿,视线定定地看着秋念葵耳侧,完全不敢乱动,像尊刚浇筑成型的蜡像。
黑雾由淡转浓。
站在窗外偷窥的周越舒了口气。
想象中的热吻情节没出现,可房间内的气氛也不见得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暧昧。
只见里面的两人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争执。
秋念葵十分有压迫感地单腿钳制住方闻洲想坐起来的动作,手肘卡在他的脖子上,仅凭两个姿势便将身高几乎一米九的方闻洲缴械压在身下。
好凶。
他看不清前女友的表情,却能看到她怒极般伸手狠狠朝男人胸前猛拍了一巴掌。
清亮的巴掌声,隔着玻璃窗也清晰地让周越跟着一起胸前抽痛一下。
周越:好、好可怕!
室内两人的“交锋”场面,似乎给周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丝毫没注意到原本插着门栓的院子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撬开来,几个鬼影般的人趁机从外面偷偷溜了进来。
房间内,秋念葵与方闻洲的“争执”还在继续。
高大的男人被捏着下巴高高扬起头颅,高高凸起的脆弱喉骨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秋念葵的视野中。
这样的姿势无论对于哪个年龄段的男人来说,都充斥着足足的挑衅意味。
更何况于一个看起来就十分凶悍的成年男性。
周越已经做好了前女友被男同事暴打,自己出场英雄救美的准备。
可事实并非如他所期待的那样,七彩祥云也不会出现在扒着玻璃偷窥别人的伪英雄脚下。
即便被这样羞辱的方式对待,方闻洲也没有发怒的迹象。
宽肩细腰,仿佛能单挑俄罗斯棕熊的男人,在她的手里被摆弄得如同一只温驯耐心的大型犬,任由秋念葵对他搓圆揉扁,为所欲为。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昭示着是个人类,周越都要怀疑这是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这个“男同事”果然对自己的前女友有意思!周越心底涌上说不出是嫉妒还是酸楚的情绪,连带着眼珠都在发红。
忽地。
躲在窗外偷窥的周越,看到方闻洲挣扎的动作间,露出了一角熟悉的印花布料。
正是他失窃的那条海绵宝宝平角裤。
周越:!!!
好啊!
他终于找到了兄弟失踪已久好搭子!
他新拆的那条海绵宝宝内裤!
此刻,展示自己那点贫瘠演技的方闻洲,丝毫不知自己的事情已经暴露,还在任劳任怨地借着秋念葵的身体打掩护。
他眯眼看着还在飙戏的秋念葵,垂下长睫,有意遮掩眼底翻涌的暗潮。
随后,又佯装受辱般地抬头,朝秋念葵扬扬下巴无声地张口:差不多得了。
见到方闻洲眨眼发出的信号,玩嗨了的秋念葵不情不愿地刹住车,慢条斯理地收回在同事身上放肆的手脚,单手勾下老式木床架子上搭着的床幔。
见状,方闻洲暗地失笑。
这算什么?
秋念葵还真是对向导训狗这一爱好天赋异禀。
半透明纱布做的床帏轻易将两人的身影从黑暗中隐去,为偷偷闯入的夜行者贴心地创造了下手的机会。
周越瞪圆了眼,目不转睛看着落下来的床帏,耳边全是仿佛在嘲讽似的嘎吱声。
他伸手重重捶上玻璃。
“你们在干什么!”
“开门!开门!”
“念念!念念——秋!念!葵!”
可能是上班多年,爬楼都喘的周越攻击力实在有限,受到击打的窗户纹丝不动。
无可奈何的男人只得磨着牙将脸狠狠地贴了上去,恶鬼似的瞪着飘荡在半空的床幔。
浮动在半空中的布料肆意地弯曲成挑衅的弧度,助长了周越心中莫名燃起的怨气和酸意,耳边仿佛有无数人意有所指地窃窃私语。
“瞧,被抛弃的可怜虫。”
不,是他不要秋念葵的。他不是被抛弃的。
“真可怜,眼睁睁看着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不是的,秋念葵已经不是他的女朋友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要我说,他女朋友的眼光是不错。这新找的男朋友多好,身材好,样貌也不错,可比小周强多了——”
方大哥是好。可他也没有差到分个手就要被别人耻笑的地步。
......
周越的身体里像是住进了一个陌生人,不,不只闯进一个人。
数不清的眼睛挤挤攘攘地从耳孔,嘴巴,鼻孔里钻进了他的身体,黑色的雾气取代了血管中鲜红的血液,利用心跳的搏动趁机簇拥到身体的各个角落,逐渐取代周越对于身体的掌控权。
不过几息。
他成了自己身体的旁观者。
绝望的周越不知所措地奔跑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徒劳地伸手朝越来越远的光亮处作出抓手的动作。
但印着秋念葵和方闻洲的那块玻璃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徒留他一个人。
麻木的周越跪坐在地,口中喃喃——
“念念,念念不要丢下我......”
另一边。
几乎在周越身体出现怪异现象前,秋念葵刻意留守在外面的精神丝当即就给了她反馈。
常人眼中的周越除了表情变得有些疯癫以外与平时一般无二,可在秋念葵眼中,浑身散发黑暗雾气的周越,已经算不上常规意义上的“人类”了。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秋念葵警惕地注意着“周越”的一举一动,下意识问道。
“常人一般是无法踏进污染源区的,除非是在特定的条件情况下。比如被向导的精神力掩盖普通人的气息,或者被污染物不小心带进来。很明显,你的前男友属于第二种情况。”
方闻洲清清嗓子,目光下移,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腰间的短裙,默不作声地想将布料重新往下拉了拉,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假装帮秋念葵理了下打底衫衣角的褶皱,继续解释。
“没有精神体的普通人没办法抵御污染物的侵蚀。长时间在污染源中,即便不被污染物发现,大脑也难免受到污染物的影响变得不正常,容易带来记忆力下降,记忆缺失错位,表达能力下降,心理抑郁这类的负面影响。”
来不及听完方闻洲的科普,秋念葵皱起眉头从中打断。
“怎么救他。”
“你要救?”方闻洲的反应很惊奇:“他不是绿你了?”
秋念葵的反应更惊奇:“那也不能因为分手就不顾他的死活吧?我可是良民。”
难道因为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拥有特殊的地位,就能借此越过公共手段,去以个人意愿去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
不用思考,秋念葵就否定了方闻洲有些偏执,甚至反社会的想法。
“好吧。”方闻洲的声音有点可惜,因为熬夜长出了些许胡渣的脸上,竟然有些孩子气的失落:“很简单,用精神力把那群占领他脑域的污染物祓除就可以了。”
男人说得轻松,像是随意决定一只耗子的生死般:“只不过要注意下力度,不然容易变成脑瘫白痴。”
他还没熄灭趁机杀死周越的想法。
方闻洲只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大方向,其中细节还需要秋念葵自己斟酌思考。包括如何控制精神丝的强度,怎样才算彻底消灭侵入周越身体中的污染物,以及如何确认清理后的周越没有脑损伤。
秋念葵的世界观里,能够清理污渍的方法有两种。
水洗。
火烧。
前者简单,容易操作,但是容易有残留。
后者粗暴,清理彻底,但是不容易把控。
眼下不能胡乱地决定周越的治疗方案,秋念葵只能先把方闻洲脱下来的露脐短上衣撕成条,做成简易的绳索将他捆成蚕宝宝藏在床底下,暂时将他控制起来。
“虽然暂时想不到救周越的办法,但有一点我们肯定要去做。”秋念葵将自己的女士外套递给方闻洲,转身朝门外走去:“既然有人深夜造访,身为这间院子暂时的主人,没有不迎接的道理。”
她掏出口袋里的折叠水果刀,眼中没有了刚进村子里的犹豫不安。如果说开始时接受任务是因为工作需要,那现在主动出击,则是因为她仿佛感受到这份职业带来的沉重责任感。
白塔这个群体,仿佛是隐藏在稳定社会下看不见的一把刀。它不对准常规的作恶组织,凶杀案件,而是瞄向非常规的灵异事件。而此刻的周越,或许就是未来被迫卷入这类事件中的千千万万人之一。
虽然她只是白塔里一颗刚换上的螺丝钉,但是也明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
“为了退休。再忍忍吧。”
谁让白塔缴的五险一金比例高得吓人。
“你准备用这个?”
方闻洲从秋念葵身后走过来,他穿着不合身的女士外套,套弄着怎么也拉不上的拉链,看到她手里那把不到一个手掌大小的折叠水果刀后,忍不住抓了一把乱糟糟的狼尾。
“不然呢?用周越的平角裤还是用你的包臀裙?”
方闻洲:......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方闻洲张张嘴,垂眼对上秋念葵挑眉的表情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变得心虚似的断断续续:“我是想告诉你,依照现在污染源的扩散程度,这里的危险等级肯定超过了任务限制。”
“你可以请外援了。”
秋念葵:?
方闻洲摸摸鼻子,面上不再是懒散懈怠,严肃得让秋念葵惊讶地在心底“哦——”的惊讶了一声。
“比如我。”
“之前接触到你的精神力时,我的精神体和你的精神力匹配程度应该不低。如果相信我,就把你的精神力全部交由我。”
“然后,我带你看看向导和哨兵真正的战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