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
崇祯猛地坐起身来，身上汗淋淋。
眼前是一张脸。
惨白的脸。
王承恩很是惊喜，“皇上，您终于醒了啊。”
“孙太医说了，服用了这药，方正化给皇上运功一次，要是子时之前醒过来，这毒就算彻底清除了。”
“祖宗庇佑啊，皇上终于在子时之前醒过来了。”
王承恩喜滋滋地叫来苏嬷嬷，给崇祯换衣服。
崇祯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换好衣服，苏嬷嬷又端来了饭菜，“皇上，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一直没有吃东西，用一点吧。”
崇祯的确感觉有些饿了，便喝了口鸡汤，“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反贼、内奸都抓到了没有？”
王承恩便一五一十禀报起来。
一边说还一边看崇祯的脸色。
崇祯脸色如常，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因为孙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养，不能打扰，所以方才皇后、袁贵妃、田贵妃她们都走了。”
“现在皇上醒了，要不要奴婢将她们都喊过来。”
王承恩做事很稳重，很细致。
毕竟周皇后她们走得依依不舍，而且再三叮咛，皇上一旦醒来，一定要告诉她们。
她们要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皇上的眼前。
崇祯挥挥手，“不用他们过来。”
“苏嘛派个宫女去传话就行，就说朕醒了，一切安好，还需要继续静养。等朕全好了，自然会去她们宫里。”
苏嬷嬷立马去吩咐人落实。
等苏嬷嬷走后，崇祯看了一下旁边，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呆头鹅呢？
怎么没有在这边候着？
朕还有些账要和她好好算算的。
虽然是梦里的事情。
可是古人不是说，日有所想，夜有所梦吗？
那呆头鹅在朕的梦里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看见朕被绳子套住了，还说朕在荡秋千，实在可恶。
竟然还当着朕的面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
而且还没有朕的允许，就跟着卢象升上阵杀敌去了。
那战场是你一个小宫女能去的吗？
到了最后，你又不肯跟着朕上船。
反倒要去寻死，这算什么事情？
虽然船上只能坐一个人了，可是朕会游水啊！
自从先帝因为落水受到惊吓之后，朕就在信王府的池子里学会了游水，肯定淹不死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王承恩吗。
他练过武功的，而且也会游水，淹不死的。
你倒好了，直接将朕给打飞上船，自己去活活烧死。
太蠢了！
王承恩跟随崇祯身边多年，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皇上心中的细微变化，“皇上，是不是要叫安欣过来？”
“她昨日当值了一天，估计现在还在睡觉。”
“皇上醒过来了，奴婢马上去叫她过来伺候。”
崇祯又挥手，“算了，叫她过来也没有什么用。”
“让她去睡吧。”
“她要是没睡好，过来当值也是打瞌睡的。”
想起安欣当值的时候，能站着打瞌睡，崇祯心中涌出一丝异样。
王承恩有些犹豫，似乎有话想说，可是又在忍着。
崇祯见不得他这般模样，“有话就说。”
王承恩看向崇祯的眼睛，“皇上，您昏睡的时候，叫了十八声‘母亲’，可是在梦见了纯孝太后？”
崇祯眼眸一黯，“正是。”
“朕许久没有梦见阿娘了。”
“这次梦中一见，只是瞬间，可是阿娘却连话都没有和朕说，只是摸了摸朕的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王承恩，再过四十天，就是阿娘的诞辰，不要惊动太多人，朕要去祭奠一番。”
王承恩知道崇祯对纯孝皇后的感情，自然会记在心里。
“皇上，后来您又喊了高迎祥的名字九次，可是梦见这逆贼了？”
“这逆贼凶残，要不要请龙虎山的高人过来做场法事？”
江西龙虎山，千年道教祖庭。
龙虎山的天师，历朝历代都是有皇帝封赐的。
每年，皇宫里都要请龙虎山的天师过来做法事，祈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这一次杀了高迎祥，又遭遇了行刺，恐怕崇祯心神受到冲击。
请龙虎山的老天师过来做场法事，那是极好的。
崇祯想了想，“朕也许久没有见到张天师了，只是老天师年事已高，恐怕难以忍受长途跋涉之苦。”
“而且朕自登基以来，一直没有出过宫，正想要寻个机会南巡一趟，以便了解真实民情，了解大明江山。”
“此事也不要着急，等边关稳定，流贼尽除之后，再做安排了。”
“可还有事？”
王承恩想了想，实在憋不住了，“皇上，您在昏睡的时候，喊了……喊了‘安欣’的名字一百二十三次。”
“另外还骂了‘呆头鹅’二十一次。”
皇家地窖中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
唯有那蜡烛突然爆出一点烛光，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崇祯看着王承恩那张惨白的脸，总觉得很不顺眼。
可是让他去挑刺，又不知道从何挑起。
这张脸陪伴了十多年了。
从小看到大。
怎么就越看越不顺眼呢？
按理说，你应该懂事一些啊。
只有一个位置了，你就不能自己从船上跳下去吗？
崇祯坐在位子上，随手翻看一本奏折。
里面说的是什么内容，崇祯是一点都没有看进去。
一打开，就看到了安欣的脸浮现出来。
一合上，那奏折上突然冒出火来，似乎要燃烧整个屋子。
“卢象升那边的折子过来没有？”
王承恩从桌上抽了一本，“皇上，卢大人的折子已经到了。”
“卢大人在奏折里所奏之事，与孙大人所奏无异，都是要给手下官兵申请嘉奖。”
崇祯鼻孔里哼了一声，“倒都是些清官，爱兵如子的好官啊。”
“自己一点功劳都不争取，都要送给手下，要是朝廷上下都是这样的官员，大明朝何愁不振兴，边关何愁不稳，民贼何愁不平。”
“你们不要功劳，朕偏要给你们，还要给你们压重担。”
崇祯看完折子，又扔给了王承恩，“最近可有其他人给安欣寄信，送东西？”
王承恩说道，“正要禀报皇上，卢大人在上奏的时候，也给安欣写了一封信，还有一颗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很大，有拳头这么大。”
崇祯看向王承恩的手，只见王承恩打开一个精致的匣子。
里面顿时光芒四射。
将地窖中的烛光都给压制下去了。
夜明珠静静地躺在匣子里，如同深邃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散发着令人着迷的神秘光芒。
极品夜明珠，千金难买。
见崇祯将目光直直地盯在夜明珠上，王承恩说道，“这颗夜明珠价值不菲，比宫中之珠还要璀璨夺目，要不，还像上次秦良玉送给安欣的金像一样，先充入内库当中？”
崇祯将匣子给合上，有些生气，“朕是这种小气的人？”
“还贪一个小宫女这等小东西？”
“行了，朕既然好了，那就不要待在这个地窖中了，闷不透气的，让人烦闷。”
王承恩跟着崇祯走出皇家地窖，来到乾清宫，心里却嘀咕：以前皇上挺喜欢这皇家地窖的啊，说又安静，又安全。
看来是不是要再做一次通风了。
而崇祯也没有去书房，而是径直回到寝宫，躺在床上，盯着屋顶。
朕在梦里真的叫了安欣的名字一百二十三次？
还骂了‘呆头鹅’二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