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并不知道安欣在外面跟着马祥麟在练习武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中毒的时候差点将安欣给强暴了。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他先是梦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他的母亲。
纯孝皇后刘氏。
一个可怜的女人。
刘氏自幼被选入太子东宫,为淑女身份。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为皇太子朱常洛生下朱由检,但未获宠幸。
虽然未获宠幸,可是因为有皇子,依旧遭人嫉妒造谣,触怒朱常洛,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被其责罚致死,时年22岁。
那一年,朱由检才5岁。
按理说,五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大的记忆。
可是朱由检却深深地记得他的母亲,记得那个可怜的女人给予他人生中最难得的一点温暖。
因为从刘氏死后,朱由检再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温存。
他根本就再也没有享受过母爱。
不仅没有享受过母爱,他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来自祖父、父亲的爱。
朱由检的童年更是充满了无尽的悲剧。
在他出生时,皇宫内对于这个皇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连基本的赏赐都没有,祖父明神宗也从未探望过他一眼。
事实上,明神宗直到他去世时,朱由检十岁时才见到祖父一面,而这也是他和他兄弟们唯一一次见到祖父的机会。
明神宗的冷漠不仅仅是对孙辈的态度,对于自己的儿子光宗也同样如此。
光宗常年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压力中,无法顾及自己的儿女。
即便是自己的子嗣,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也未能得到应有的照顾。
两兄弟一直住在宫中最冷清的勖勤宫,而他们的父亲常年被冷落在东宫,不关心任何事情。
加上光宗的无能和虚弱,朱由检和兄弟们的教育严重缺失,“至愚至昧之童蒙”。
正因为环境的恶劣,所以崇祯从小就更加依赖自己的母亲。
朱由检的生母刘氏,性格忠厚,贤良淑德,却因未能得到光宗的宠爱,始终未能在宫中得到应有的地位。
与光宗其他妃嫔的争宠相比,刘氏并未因生育皇子而得到提升,反而因一些妃嫔的嫉妒与排挤,常年处于孤立的境地。最终,刘氏在朱由检五岁时因忧郁而死。
草草埋葬。
因为刘氏的离去,朱由检被其他后妃抚养。
后母,能有几个会对孩子的好的。
而朱由检恰好遇到了后来的西李妃。
西李妃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曾因权欲作恶至极。
西李不仅狠心迫害自己的竞争对手,还虐待了朱由校和朱由检,导致朱由校、朱由检在宫中数次泪水盈眶,深受其苦。
最是无情帝王家,有苦也能忍着,有泪也只能吞下。
这对崇祯的性格的形成,有了极大的影响。
因为朱由检对母亲的去世深感痛惜。
年幼的他曾经偷偷打听母亲的坟墓位置,并私下前去祭拜。
这份对母亲的思念,同样深深地影响了他后来的性格。
也正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朱由检从小便学会了如何在皇宫中隐藏自己,不露锋芒。
崇祯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刘氏了。
“阿娘!”
刘氏不语,只是伸手摸着崇祯的头发,眼角含着笑。
而当刘氏看到崇祯手臂上的伤,嘴角颤抖起来,眼眶中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当崇祯想要去拉着刘氏的手,让那双温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就像小时依偎在母亲身旁,被母亲的手温柔地摩挲。
可是刘氏的手化为了虚无。
然后一阵风吹拂过来。
刘氏的人,便慢慢消散了。
“阿娘!”
崇祯咆哮起来,想要冲出去。
可是身体却像背负了千斤重担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他有太多话要和刘氏说,却一句都还没有说出口。
他想告诉母亲,他当皇帝了。
他很认真,很勤奋,很刻苦,想要做一个明君。
他很拼命,他不堕落,不荒淫,想要让大明变得更好。
他也想和母亲诉说,他真的很努力了,他杀了很多人,那些都是坏人,可是大明的状况依旧很糟糕。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他想要大明江山永固,他想要千秋万载。
崇祯还有太多的思念想要和母亲诉说,这些思念却被那吹拂过的风,全部都吹散了。
只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哀伤。
哪怕是当了皇帝,也并不能心想事成啊。
哪怕当上了九五之尊,也依旧有太多的遗憾啊。
崇祯抹去泪水,目光逐渐变得坚毅:阿娘,你放心,儿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儿子一定会成为明君,一定会守护好大明。
风又吹了过来,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让他深恶痛绝而又忌惮的男人。
闯王,高迎祥。
高迎祥被关在铁笼里,身上的肉都被切割得干干净净。
连脸颊上的肉都被切割掉了。
看起来,就像一个血人。
一个血骷髅。
高迎祥还有舌头,因为脸颊漏风,按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摩擦出来的一样。
“嘎嘎嘎,崇祯小儿,你怕了吗?”
“桀桀桀,你一定怕了,因为自己也察觉到了,大明气数已尽,大明就要亡了。”
崇祯很是气愤,他真的很生气。
以前他在梦里看到过闯王的旗帜,却没有见到闯王真实的人。
而现在,闯王被他抓了,被他凌迟处死了。
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大言不惭,还敢口出狂言?
“逆贼,我大明千秋万载,江山永固,你们这些反贼,倒行逆施,蛊惑百姓,祸乱天下,不得好死!”
“苍天有眼,让朕将你擒拿,将你当众凌迟处死。处死你之后,反贼烟消云散,从此天下太平。”
高迎祥笑了起来,凌乱的头发还沾满了血丝,那鲜红的舌头伸出来。
“朱由检,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杀了我高迎祥一个人,我们起义军就不存在了吗?”
“我告诉你,大明文官贪财、武将怕死,皇族腐朽不堪,世家、豪族垄断,百姓民不聊生,大明的根基已经坏掉了。”
“你看吧,农民军的星星之火已经点燃,未来有千千万万的个闯王会站出来。你这个狗皇帝,将要被吊死在这棵烂树上。”
“桀桀桀,朱由检,你看到没有,那根绳子就是你的索命绳,就要来吊死你了。”
崇祯回头,看到一棵歪脖子树上伸出一根白色的绳子。
那根绳子如同毒蛇一样,飞快地游走过来,勒住了他的脖子,不断地往后面拉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