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子御的眉头渐渐蹙起，手中的折扇不耐烦地轻敲掌心。
“原、原来公子是来找她的啊......”刘秀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脸上的皱纹像干裂的树皮般抖动着，“她、她确实是我闺女。不知公子找她是......”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钱子御一听那卖“金玉满堂”的娘子是眼前这老妇的女儿，想到还要从她手里买吃食，神色顿时和缓了几分，“在下钱子御，特来寻令爱买那金玉满堂。”
林家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啥玩意儿？金啥堂？
他们只知道林冬月这几日在镇上卖吃食，用木薯做的吃食，不知道那东西叫“金玉满堂”。
方向蓉最先回过神来，她堆起笑脸往前凑了半步：“公子是来买吃食的呀？我家二姑子做的吃食确实.....”
未等她说完，钱子御皱着眉头打断道：“既如此，烦请让她出来。”
少年飞快地摇着折扇，俊秀的面容上写满不耐——他已经够有耐心了，这家人怎么如此啰嗦！
刘秀兰搓着粗糙的手指，支支吾吾道：“她……她已经嫁人了，不在这住。”
这时林小四端着粗瓷碗走来，清水中飘着两片薄荷叶。
刘秀兰眼珠一转，突然换了副热络语气：“公子不如进屋喝口水歇歇脚，我让小四去把我那二闺女叫回来。”
她边说边给林小四使眼色，后者会意，立刻放下水碗就要往外走。
钱子御略一思忖，觉得这主意倒也不错。
此刻他确实又热又累，实在懒得再奔波。
抬眼扫了扫眼前的农家小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地面凹凸不平，院边散落着柴块瓦罐，几只母鸡在角落里啄食。
“罢了。”他轻叹一声，为了那口金玉满堂，今日就纡尊降贵一回。
折扇一收，迈步往院内走去，朱红锦袍的下摆小心地提起，生怕沾上尘土。
不远处围观的村民们伸长脖子张望，见那锦衣公子竟真的进了林家院子，顿时炸开了锅：
“哎哟喂！莫不是林家大孙子真被哪个大老爷相中了？”
“我看八成是！那公子哥儿气度不凡，指不定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
一位胖婶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往外跑的林小四：“小四丫头，跟婶子说说，这贵公子来你家干啥呢？”
林小四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猛地挣脱开，一溜烟跑远了。
只留下身后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猜测着，有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林大宝的年纪，想着要不要赶紧去林家说亲。
……
林小四跑到孟家的时候，林冬月正在灶房里处理明日要用的土豆。
院门一声被推开，小莞探出小脑袋：“小、小姨？”
她眨巴着大眼睛，“你有什么事吗？”
林小四踮着脚往院里张望：“你娘在家吗？”
不等回答，她已经侧身挤进院子。
小莞急了，迈着小短腿追在后面：“我娘在家，但她现在正在灶房里忙着呢！”
小丫头牢记着娘亲的叮嘱——处理木薯是秘方，谁也不能打扰。
“忙什么呢？我去帮帮她！”林小四眼珠一转，作势就要往灶房冲。
这个时辰又不是饭点，在灶房忙，莫不是在做上街要卖的吃食？
她今天非得看看，那金玉满堂到底有什么门道。
要是自己能学会做，那……
“不行！”小莞急得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
正当两人拉扯间，槐树下打盹的孟老爹被吵醒了。
老人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扬声问道：“小四来了啊？冬月在忙活呢。有啥事跟叔说，叔给你传话。”
林小四讪讪地停下脚步，心里暗骂这老东西多管闲事，脸上却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孟叔，我、我只是想帮帮我二姐，没别的意思。”
“不用，不用，”孟老爹浑然不觉，乐呵呵地摆手，“冬月说了，这活计一个人就成。不然你孟婶和孟芸早去帮忙喽！”
正在檐下做针线活的孟大娘和孟芸闻言，朝林小四礼貌性地笑了笑。
林小四暗自咬牙，只得作罢，“那...那好吧。”
“丫头，到底有啥事？跟叔说说。”孟老爹再次问。
林小四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这样...二宝听说二姐在镇上卖的吃食特别好吃，闹着非要尝一口...我娘就让我来...”
她绞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
来孟家的路上她就想过了，如果把林冬月请过去，那对她们家可没啥好处；但要是自己能拿到“金玉满堂”，再给那公子送过去，这功劳可就是自己的。到时候就算把要到的“金玉满堂”卖给那公子，收钱的不还是自家嘛！
就在这时，灶房门一声开了。
林冬月站在门口，手上还沾着土豆的汁液，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所谓的。
林小四立刻转身，扑上前去：“二姐！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不想来...可我实在没办法...”
她突然红了眼眶，“娘说了，要是空手回去，就要打死我...”
孟老爹和孟大娘都是实心眼的老好人，看着林小四瘦小的身板，听着她哭诉动不动就要挨打，老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都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不过他们见儿媳妇已经出来处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林冬月冷眼瞧着林小四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直冷笑。这丫头从小就会这一套，要不到东西就装可怜。
只是最近这招在自己这儿屡屡碰壁，她居然还敢故技重施？
“是吗？”林冬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娘要打死你？跟我说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莫不是等你娘打死你后，要请我吃席？”
林小四被这话噎得脸色一僵，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
她咬着嘴唇，眼神闪烁，内心挣扎着要不要说出那位贵公子的事。
林冬月却已经不耐烦看她这副做派，转身就要回灶房：“行了，别在这儿演了。”
林小四一咬牙，提高嗓门喊道：“我买！”
林冬月脚步一顿，诧异地转过身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