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月哪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却装作没听懂似的,从堂屋出来后径直又进了灶房,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留。
方向蓉被晾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咬了咬牙,又厚着脸皮调转方向往灶房蹭:“冬月啊,你一个人做饭多累啊,大嫂来帮你。”
说着就要往灶房里挤。
林冬月眼疾手快,一个侧身挡在灶房门口:“大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灶房地方小,转不开身。”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手上却纹丝不动地抵着门框。
方向蓉被挡在外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灶房里飘出的香味越发浓郁,她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方嫂子,”孟芸突然插话,手里还攥着称木薯的杆秤,“您要的木薯钱已经结清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就在这时,季宴池从堂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小祥。
方向蓉乍见季宴池,明显怔住了——这山沟沟里何时出了这般俊朗的后生?
待回过神来,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既是家里来了贵客,林冬月总不好当着外人面赶她走吧?
她权当没听见孟芸方才的话,堆起满脸笑容问道:“这位是……”
“这是季猎户,”林冬月眉梢一挑,“大嫂也瞧见了,今儿家里待客,您要不改日再来......”她故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改日再来打秋风?”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方向蓉脸上。她的笑容瞬间僵住,脸颊涨得通红。
季宴池微微一怔,没想到林冬月说话这般直白。明明是骂人的话,偏生用这般笑吟吟的语气说出来,倒叫人发作不得。
小祥从季宴池身后探出个脑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娘,什么是打秋风?”
孟芸原本强忍着笑意,被小祥这一问,顿时破了功,赶紧捂住嘴转过身去,肩膀却止不住地抖动。
方向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想骂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行,明日还要来卖木薯呢,可不能把路给堵死了。
“这...这话说的...”她强挤出个笑脸,“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临走时,眼睛还不死心地往季宴池身上瞟了好几眼,这才扭着腰肢往外走。
季宴池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看向林冬月。
林冬月却只是淡然一笑,扬声回道:“大嫂慢走。”
待方向蓉走远,小祥立刻从季宴池身后跳出来,做了个鬼脸:“娘,大舅母真讨厌!”
“小孩子别乱说话。”林冬月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转头对季宴池歉意地笑笑:“让季小哥见笑了,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季宴池正要开口,忽听得几声“咯咯咯——”
紧接着便是院门被“吱呀——”推开的声音。
几人都朝门口看去,原来是孟大娘赶着鸡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根细竹竿,正把几只走散的母鸡往院子里赶:“哎哟,这些不省心的,一不留神就跑远了...”
孟大娘一进院就瞧见了季宴池,顿时眉开眼笑:“小季啊,怎么站在院里?快进屋坐着!”说着又朝林冬月喊道:“冬月,饭好了没?娘洗洗手就来帮忙!”
“马上就好了!不用您帮忙。”林冬月应了声,转身进了灶房,孟芸也跟着去帮忙。
季宴池正要回堂屋,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轻响。他耳尖微动,目光锐利地扫向声源处——篱笆墙外几根茅草正微微晃动。
“怎么了,季叔?”小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季宴池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许是野猫。”说完便跟着孟大娘进了堂屋。
而此时,院墙外的方向蓉正捂着被茅草划伤的手背,咬牙切齿地蹲在墙角。
她方才本想偷听些消息,却不小心弄出了动静。
“这季猎户怎么会在孟家吃饭?”她边走边嘀咕,“难道是……”
她突然想到什么,脚步猛地一顿,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即走得更急了。
刚迈进自家院门,就闻到一股子野菜混着糙米的寡淡气味。
不用想,是林小四做好了晚饭。
方向蓉抽了抽鼻子,想起方才在孟家闻到的肉香,心里顿时像堵了块石头——凭啥林冬月那个赔钱货都吃上肉了,自己却没有肉吃?
“卖了多少?”刘秀兰恹恹的声音自堂屋飘出来。
方向蓉磨磨蹭蹭地挪进屋,慢吞吞地摊开手掌:“五文钱。”
她偷瞄着婆婆的脸色,又补了句:“我怕她不收咱们家的,就没敢多挖……”
刘秀兰接过铜钱,在手里掂了掂,蜡黄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明儿你再去挖,多挖点。”
“诶!”方向蓉如蒙大赦,赶紧道:“娘饿了吧?我去瞧瞧饭好了没。”
说完就往外溜。
一出了堂屋,她立刻把手探进衣襟里,摸到那两枚藏着的铜钱,冰凉的触感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方向蓉将两枚铜钱仔细掖进里衣暗袋,这才轻手轻脚地迈进灶房。
“小四,”她凑到正在盛粥的林小四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猜我在孟家见着了谁?”
林小四头也不抬,木勺在锅里搅出圈圈涟漪:“谁啊?”
“你的心上人呐。”方向蓉促狭地眨眨眼。
一声,林小四手里的木勺砸进锅里,溅起几滴滚烫的粥水。
“季大哥?他也去孟家卖木薯吗?”
“我看不像。”方向蓉摇摇头,“人家可是从堂屋出来的。卖木薯的哪有这待遇?再说了...”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二姐亲口说,那是她家的呢。”
“啊?”林小四瞪大了眼睛,满脸诧异。
方向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四一眼,“你说好端端的,那季猎户为啥去孟家做客?”
“为、为啥?”林小四的声音有些发抖。
方向蓉叹了口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孟芸那妮子也该有十五六岁了吧?你说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