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妇人。
里正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到她身边:“冬月丫头,先喘口气,天大的事也得慢慢说。”
林冬月急促地喘息着,好容易才稳住气息:“我、我家遭贼了!银子全都不见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可不得了,谁这么大胆!”
“肯定是村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干的。”
“难道又是隔壁村的王大柱干的?”
“早说过财不露白,偏要张扬着盖新房......”
“……”
“都静一静,”里正对着众人大喊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才转向林冬月沉声道:“你细细说,究竟怎么回事?”
林冬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仍带着颤:“上午我去了镇上,我公婆和小姑子都去地里干活了,家里就小莞和小祥兄妹俩。”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我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小莞说刘秀兰来过家里。我回去就见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当时忙着做饭也没在意,直到刚才想取银子,才发现家里的五两银子全没了……”
她刚一说完,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哎哟,原来是亲娘拿的,那能叫偷吗?”一个妇人撇着嘴说,手里还不停地摇着蒲扇。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妇人接茬道:“也是,我还说呢,这孟家发了横财,老林家能不惦记?”
“你们这话说的不对。”一个中年汉子皱眉道,“就算是亲娘,不问自取也是偷。孟家是孟家,林家是林家,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却没人注意到林冬月的神色。
林冬月静静地听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里正一听偷钱的是刘秀兰,眼神变得复杂,虽然他也看不惯林家对女儿的压榨,可这母女之间的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决断。
人群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开始计算五两两银子能买多少亩地;有人向林冬月投去同情的目光;还有人甚至暗暗幸灾乐祸:得,钱被偷了吧?看你怎么盖大房子?
“林嫂子,银子被偷了,那你家房子还盖不盖了?”一个清朗而有力的声音突然穿透嘈杂,“银子既已失窃,那房子还建是不建?”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少年挺拔的身姿。
那少年正是季宴池。
季宴池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继续说:“还有银子付工钱吗?”
他话音一落,众人的这才从反应过来。
对啊,这才是他们应该关心的,还要不要请他们干活了?还能不能挣到点钱了?
大家的目光立马齐刷刷落到林冬月身上。
林冬月苦笑了一下,缓缓道:“砖瓦木料都联系好了,建自然是要建的,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如今这工钱,怕是要让大家受委屈了。”
这话像一滴水落进油锅,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工钱少了谁还干?”
“你家就孟老爹一个劳动力,又没法换工,工钱还少,这不是让人白出力吗?”
“还是大热天的……”
大家纷纷抱怨起来。
里正重重咳嗽一声:“都静一静!听冬月把话说完!”
林冬月轻咬着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眶还有些微红:“刘秀兰偷走的那些银子,我本来是想给大家发工钱的呢。这天儿这么热,大家帮忙干活多辛苦呀,我本来还想着每人每天给 10 文钱呢……”
“什么?十文钱一天?”一个黝黑的汉子猛地瞪大眼睛,“比镇上扛大包还多三文哩!”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村里建房子向来都是“换工”,他们本来以为,林冬月也就给个三五文一天。就算给三五文一天,只要管饭,他们也乐意干,马上地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能挣一文钱是一文钱。
“可是,现在钱都被刘秀兰偷走了,我也给不起一天十文的工钱了。”林冬月声音哽咽:“我手里还剩下的那点银子,只够每日给两文钱的。”
方才还沸腾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两文与十文之间的落差,让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两文钱?打发叫花子呢!”
“这活没法干!”
“……”
就在抱怨声此起彼伏时,季宴池与林冬月对视一眼,他清朗的声音破开嘈杂:“林嫂子,旁人我管不着,可您当初是应承过我的,十文钱一天。您也知道,我是逃荒来的外乡人,身无长物,就指着这点工钱糊口呢。”
“哎哟喂——季猎户这话说的,什么叫旁人管不着??”桂花婶子叉着腰,嗓门陡然拔高,“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不是眼巴巴盼着这几个铜板?”
“可不就是嘛......”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他们看向林冬月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怨怼,就好像是林冬月欠了他们钱不还似的。
里正见状,给了季宴池一个责怪的眼神,这后生,咋乱带节奏?
“行了,行了。”他双手虚压,皱纹里夹着无奈,“大伙儿别难为冬月了。银子被她娘家人拿走了,她拿什么发工钱?总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
方才还喧闹的晒谷场霎时静了下来,只余下几声粗重的喘息。
季宴池再度开口:“林嫂子,为何不去把银子讨回来?银子讨回来,不就能按十文一天发工钱了?”
众人一听这话,眼里又有了光。
是啊,银子要回来不就能发工钱了吗?
那可是十文钱一天啊,干十天就有一百文——能置办好多东西呢!
众人眼巴巴地望向林冬月,就连刚才说“被亲娘拿走的不算偷”的妇人,此刻也期盼着林冬月能去将银子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