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尼山。
这里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是华夏千年文脉的圣地。
然而,当【昆仑仙驾】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一片僻静的山谷中时,众人看到的,却是一副与“圣地”之名,格格不入的萧瑟景象。
通往尼山书院的,是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长满了青苔的古道。古道两旁,是疏于打理的荒草,和几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年古柏。
“这里……就是那个颜兮姐姐住的地方吗?感觉好……冷清啊。”
白芷从仙驾上走下来,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小声地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她纯净气质不符的怜悯。
“哼,什么文道神女,我看就是个守着一堆破烂故纸堆,快要发霉的老古董罢了。”涂山月摇着尾巴,不屑地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这种清心寡欲、不懂风情的女人,最是无趣。
“月儿,不许无礼。”苏清浅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王烨,“夫君,这里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外人。我们要怎么进去?”
王烨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走在那条古老的青石板路上。
他的脚下,仿佛踩着的不是石头,而是长达两千五百年的、厚重的历史。
在【全知之眼】的视界里,他能“看”到,这座看似破败的书院,其地底深处,正盘踞着一缕微弱,却又无比纯粹、坚韧的……文道气运。
那气运,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将整个书院,与外界的喧嚣和浮躁,隔绝了开来。
任何心怀不轨,或是心浮气躁之人,都无法踏入这座书院的门槛。
“你们,在这里等我。”王烨对身后的女人们说道。
他知道,这次的“求学”,他必须一个人去。
因为,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是一段……需要被尊重的,孤高的传承。
他独自一人,缓步走到了那座挂着“尼山书院”牌匾的、斑驳的木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
他伸出手,正准备推门。
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书院清净,不接待香客。施主,请回吧。”
声音里,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疲惫。
王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没有强闯,也没有用【言出法随】去命令。
他只是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古代学子对老师的……长揖之礼。
“学生王烨,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困惑,特来向颜师……求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门内。
门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如今这世道,竟还有人,肯自称‘学生’,行此古礼?”
“也罢,你进来吧。但先生正在静修,见与不见,全看你的……缘法了。”
“吱呀——”
那扇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王烨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踏入了这座充满了书卷气息,也充满了……孤独气息的千年书院。
书院内,很安静。
除了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便只剩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拿着一把扫帚,在清扫着庭院中那永远也扫不尽的落叶。
他便是刚刚说话的那个门房。
他看了王烨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没有理会王烨,只是自顾自地,扫着自己的地。
王烨也没有去打扰他。
他只是静静地,在这座古老的书院里,缓步穿行。
他走过那座供奉着孔子牌位的“大成殿”,走过那间堆满了无数泛黄古籍的“藏书楼”,走过那片据说亚圣孟子亲手种下的“思孟林”。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
他的身上,没有了平日里那股睥睨天下的帝王霸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知识的谦卑,和对传承的敬畏。
终于,他来到了一间雅致的、临湖而建的竹舍前。
竹舍的门前,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传千年道统,为往圣继绝学。
下联是:立万世师表,为万世开太平。
字迹娟秀,却又力透纸背,带着一股海纳百川的浩然之气。
王烨知道,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他再次,躬身,行礼。
“学生王烨,拜见颜师。”
竹舍内,一片寂静。
只有一阵悠扬的、带着一丝淡淡忧伤的古琴声,从里面,缓缓传出。
那琴声,不似柳如烟的清冷,也不似白芷的纯净。
那琴声里,有的是……书卷的厚重,是历史的沧桑,是传承者的孤独,和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的坚守。
王烨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竹舍之外,聆听着。
从日上三竿,一直,站到了月上柳梢。
他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仿佛要将自己,也融入这片充满了书香与孤独的夜色之中。
终于,琴声,停了。
一个如同空谷幽兰般清冷,又如同春风化雨般温润的女子声音,从竹舍内,缓缓传出。
“你,是为‘道’而来,还是为‘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