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女儿,走到酒柜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星悦的心沉了下去。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提它做什么!”林国栋语气不耐烦,试图回避,“苏家是苏家,我们林家早就跟他们没关系了!我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没关系?那为什么付豪叔叔一听到您的名字,就坚决反对我和念豪在一起?甚至把念豪赶出了家门!”
林星悦激动地追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您到底做了什么?!”
林国栋被女儿逼问得恼羞成怒,猛地转身,吼道:“我能做什么?!那个年代,生意场上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苏家势大,我一个小角色,能不跟着喝点汤吗?!是!我是知道一些苏家对付付家的计划,那又怎么样?我又没亲手做什么!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规则!他付豪自己没本事守不住家业,怪得了谁?!”
他终于变相地承认了!
虽然话语含糊,推卸责任,但那句“知道一些计划”、“跟着喝点汤”,无疑坐实了他并非完全无辜!
林星悦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脸色惨白如纸。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爸……”林星悦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绝望的乞求,“您……您去跟付豪叔叔道个歉,好不好?就去说清楚,您当年也是身不由己,您知道错了……求求您了,不然……不然我和念豪就真的完了……”
她从未如此卑微地求过父亲。
林国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我林国栋行得正坐得直!当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他付豪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登门道歉?!星悦,我告诉你,趁早跟那个付念豪断了!我们林家现在也不差,爸给你找个更好的!”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女儿,为了感情让他去低头,是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林星悦看着父亲,那张写满势利和冷漠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就是她的父亲,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没有底线,甚至对女儿的终身幸福,也毫不在意的男人。
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更好的?”林星悦喃喃道,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念豪更好……可是……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你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
她看着父亲,眼神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最终只剩下死寂般的绝望。
她没有再争吵,也没有再哀求,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国栋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国栋心里莫名一悸。
然后,她转身,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出了这个冰冷华丽的“家”。
林星悦没有回她和付念豪的小公寓。
她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市边缘的一座跨江大桥上。
夜风凛冽,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桥下是漆黑汹涌的江水,如同她此刻绝望的心。
她靠在冰冷的桥栏上,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她和付念豪依偎在一起的笑脸,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拨通了付念豪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挂断,然后给他发了一条定时发送的消息。
她将手机轻轻放在桥面上,仿佛放下了所有的眷恋和挣扎。
然后,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那是她平时做模型用的。
没有犹豫,没有哭喊。
刀刃对着自己纤细的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
一下,两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手腕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
她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只觉得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洗刷父亲带来的“原罪”,才能让念豪不再为难,才能结束这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靠着栏杆,身体缓缓滑落,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城市遥远而模糊的灯火,像是一场永远不会属于她的繁华旧梦。
付念豪被那一声急促的来电铃声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林星悦留下的字条。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立刻回拨电话,却只听到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疯了一样冲出公寓,一边拨打林星悦朋友的电话,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寻找。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那条定时发送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只有短短一行字:
【念豪,对不起,忘了我吧。这辈子能遇见你,我很开心。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你。】
付念豪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将他淹没。
“星悦——!!”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立刻报警,并同时联系了姐姐付念瑶。
付念瑶利用权限,迅速锁定了林星悦,手机最后出现的位置——跨江大桥!
当付念豪和接到通知赶来的警察、急救人员一起找到林星悦时,她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脸色白得像纸,手腕上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血,身下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星悦!星悦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念豪啊!”付念豪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医护人员拦住。
他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样子,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汹涌而出,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悔恨将他吞噬。
付念豪徒劳地想用手去堵住那不断流血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手,温热而粘稠的触感让他几近崩溃。
医护人员迅速进行紧急止血和输液,然后将林星悦抬上救护车,风驰电掣般送往最近的医院。
付念豪踉跄着跟在后面,满手是血,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念叨着:“星悦……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也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所有相关人的心上。
一场因父辈恩怨而起的悲剧,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降临在了无辜的下一代身上。
林星悦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危在旦夕。
而得知消息的付家,又将陷入怎样的震动与悔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