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杏整个人都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门外那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又扭头看看付豪,脑子里像被搅浑的水。
“啥……啥盗窃案?”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付豪身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付豪哥是好人!他救过俺和阿爷!”
那高大警察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有没有搞错,调查了就知道。付豪,请你配合。”
付豪站在原地没动,大脑飞速运转。
跨国高科技盗窃案——这帽子扣得可真够大的。“暗影”这是要一箭双雕,既能把他名正言顺地带走,又能彻底抹黑他的身份,切断他一切后路。
够狠,也够聪明。
“警察同志,”付豪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意味,“您说我盗窃,有证据吗?总不能空口白牙就抓人吧?”
“证据当然有。”那警察从怀里掏出个平板电脑,点开几张照片,屏幕对着付豪,“这是从境外传回来的资料。上个月十五号,瑞士一家高科技实验室失窃,丢失了最新一代的生物芯片原型和全套研究数据。监控拍到的嫌疑人影像,经过比对,和你的面部特征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付豪瞥了一眼屏幕。
照片上的人确实和他有七八分像,穿着黑色紧身衣,正从一扇窗户翻出。但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用AI技术合成的图像——脖子的光影衔接处有细微的不自然。
“哟,这贼挺帅啊。”付豪吹了声口哨,“跟我长得是有点像,但警察同志,这年头AI换脸视频满天飞,您就凭这个抓我?”
“这只是初步证据。”警察收起平板,语气强硬,“我们需要带你回去进行详细调查,包括指纹、虹膜比对。如果你是清白的,调查清楚自然会放你走。”
“那我要是不配合呢?”付豪挑眉。
“那就别怪我们采取强制措施了。”警察身后几名年轻警员立刻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
气氛瞬间紧绷。
山杏急得眼泪又出来了,她死死抓着付豪的胳膊,冲着警察喊:“你们不能带他走!王老五刚才还带人要打我们,你们怎么不抓他?!付豪哥是好人,他一直护着俺和阿爷!”
“小姑娘,一码归一码。”高大警察语气稍缓,“王老五那伙人我们也会调查。但现在,请你让开,不要妨碍公务。”
付豪轻轻拍了拍山杏的手背。
他看出来了,这几个警察不像是“暗影”的人假扮的——他们身上的制服、证件、装备,乃至那种公事公办的气质,都不像假的。
“暗影”应该是通过某些渠道,把伪造的证据提交给了警方,借刀杀人。
这招够绝。
他要是拒捕,那就是袭警,罪加一等。要是乖乖跟着走,谁知道路上或者局子里会发生什么“意外”?
“行,我跟你们走。”付豪忽然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脸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配合调查嘛,公民义务。不过警察同志,我得提醒您一句——”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那高大警察能听见的音量说:“您确定,您手里的‘证据’,来源干净吗?别被人当枪使了,回头不好收场。”
高大警察眼神微微一凝,盯着付豪看了几秒,然后沉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带走!”
两名警员上前,要给付豪上手铐。
“等等。”付豪指了指身后,“屋里还有个生病的老人家,需要照顾。至少让我跟这姑娘交代几句?”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头:“快点。”
付豪转身,拉着山杏走到屋里角落。山杏已经哭成了泪人,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付豪哥,你不能去……他们冤枉你,你去了就说不清了……”
“听着,山杏。”付豪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现在说的话,你一个字一个字记清楚。”
山杏抽噎着点头。
“第一,我走后,马上锁好门,谁来都别开,除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我联系了人送阿爷去医院,他们应该快到了。第二,这张银行卡你收好,密码是六个八,里面的钱足够阿爷治病和你们生活一段时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付豪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果我三天内没回来,也没给你任何消息,你就拿着这个,去县城找‘福兴茶楼’的老板,告诉他‘山里的杏子熟了’。”
他把一个冰凉的小东西塞进山杏手心——那是他从自己鞋跟里抠出来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
山杏握紧那金属片,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付豪手背上:“付豪哥……”
“别哭。”付豪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笑了笑,“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栽。记住我说的话,照做就行。”
说完,他转身,很配合地伸出双手。
冰凉的金属手铐“咔哒”一声锁上。
“走吧,警察同志。”付豪率先朝门外走去,那姿态闲适得像是要去郊游。
山杏追到门口,看着付豪被警察带上车,看着那两辆警用吉普扬起尘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她呆呆地站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和那枚金属片,眼泪模糊了视线。
棚屋里传来阿爷虚弱的咳嗽声。
山杏抹了把脸,转身回屋,反锁了门。她坐在阿爷床前,握着老人枯瘦的手,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不懂什么跨国盗窃案,不懂什么高科技。
她只知道,付豪哥是好人。
好人不能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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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在山路上颠簸。
付豪坐在后排,左右各坐一名警员,把他看得死死的。副驾驶上,那高大警察通过后视镜观察着他。
“你倒是挺镇定。”警察忽然开口。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付豪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倒是您,李队长——看您肩章,是县刑警队的吧?这种跨国大案,按理说不该归你们管啊。”
李队长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付豪没睁眼,嘴角却勾了勾:“您胸口的工作证露了一角,上面写着‘李建国’。而且这辆车是县刑警队的编号,我视力比较好。”
李建国沉默了几秒,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
太镇定了。镇定得不正常。
普通人被以这种罪名逮捕,早就慌了神,要么拼命喊冤,要么吓得说不出话。
可这个付豪,从始至终都从容得可怕,甚至还有心思观察这些细节。
“付豪,我提醒你。”李建国语气严肃,“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如果你真的牵扯其中,现在坦白还有从宽的机会。”
付豪终于睁开眼,看着李建国的后脑勺,笑了:“李队,我也提醒您一句。您办案这么多年,见过哪个跨国高科技窃贼,会躲在深山老林里,照顾一个快病死的老人和一个孤女?”
“也许你在躲避同伙追杀,或者藏匿赃物。”
“那赃物呢?您搜了我的身,搜了那间棚屋,找到什么芯片、数据了吗?”付豪反问。
李建国不说话了。
确实,他们接到上级命令和“确凿证据”来抓人,但现场搜查一无所获。这也是他心里的疑点之一。
“也许你转移了。”旁边一个年轻警员插嘴。
付豪看了那警员一眼,笑了:“小同志,你看电影看多了吧?这穷乡僻壤的,我往哪儿转移?埋山里?那你们带警犬来搜啊。”
年轻警员被噎得说不出话。
李建国皱起眉头。付豪的话虽然吊儿郎当,但句句在理。
这个案子,确实透着古怪。
“李队,能借个火吗?”付豪忽然说。
“车里不能抽烟。”
“不是抽烟。”付豪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指了指自己左手腕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看见这个了吗?这是皮下定位芯片,最新款的,防水防震还防干扰。我老板装的,怕我跑了。”
李建国猛地回头。
“您猜,如果我的定位信号长时间停留在刑警队,或者突然消失了,我老板会怎么想?”付豪笑眯眯地说,“他会不会觉得,是警方把我‘处理’了?然后动用他的关系网,好好查查这个案子?”
车里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几度。
李建国死死盯着付豪:“你在威胁警方?”
“不敢不敢。”付豪连连摇头,“我这是在帮您啊李队。您想,万一这真是个冤假错案,您被人当枪使了,回头真相大白,您的职业生涯不就毁了?到时候背锅的可是您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如这样,您先按程序把我带回去,该审审,该查查。但在那之前,您私下里,好好查查这个案子的‘举报人’和‘证据来源’。我敢打赌,绝对查不到源头——就算查到,也是个假身份。”
李建国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办案二十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但这个付豪,让他完全摸不透。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建国沉声问。
付豪靠回座椅,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吐出一句话:
“一个不小心,卷进了不该卷的麻烦里的倒霉蛋罢了。”
警车驶出山路,开上了通往县城的柏油路。
付豪闭着眼,听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暗影”这一手确实高明,但也暴露了一个信息——他们不敢明着来,只能借官方的手。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付豪背后,或者说,他身上牵扯的东西,让“暗影”也有所顾忌,不敢在境内公然动手。
这是个机会。
他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水搅浑。
最好能让警方和“暗影”对上,他才能从中找到脱身的缝隙。
至于山杏和阿爷……
付豪心里微微一紧。
希望那丫头够机灵,能按他说的做。也希望龙局的人,真的能及时赶到。
警车驶入县城,街道两旁的景物飞快倒退。
付豪睁开眼,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他刚来这个县城时,还在这里的小馆子吃过一碗牛肉面。
当时觉得难吃死了。
现在想想,要是能再来一碗,该多好。
“到了。”李建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警车开进县公安局大院。
付豪抬头,看着那庄严的国徽,深吸一口气。
戏台已经搭好。
接下来,该他上场唱戏了。
他倒要看看,“暗影”这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能唱到第几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