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慷慨地洒进三烟囱别墅的餐厅,空气中混杂着煎蛋的焦香、培根的油脂味,以及一股极其霸道的葱油和蛋香——那是陈二师傅为卡隆特制的一大盆蛋炒饭散发出的气息。
巨大的青花瓷盆几乎占据了卡隆面前的半张桌子。米饭粒粒分明,裹着金黄的蛋液,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油光发亮。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腌得脆生生的泡菜,红彤彤的辣油浮在表面,看着就开胃。
卡隆沉默地坐着,古铜色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扫过那盆散发着热气的炒饭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拿起特制的加大号汤勺,动作干脆利落,舀起满满一勺送入口中。腮帮子微微鼓起,沉稳地咀嚼着,偶尔夹一筷子泡菜,动作带着一种属于部落战士的粗犷效率。
雷恩面前则是一碗精致的三鲜馄饨,薄皮透亮,隐约可见粉嫩的虾仁馅,汤底清亮鲜美,飘着几丝紫菜和蛋皮。他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热气,送入口中,感受着虾仁的弹牙和汤汁的鲜美在序列6的敏锐味蕾上化开。
玛丽安小口吃着她的黄油煎蛋配烤吐司,金棕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小鹿般的眼睛在雷恩和卡隆之间转来转去,带着点无聊和不满。
“哥,”她叉起一小块煎蛋,声音拖长了点,“卡隆的炒饭闻着好香,比我的煎蛋诱人多了!陈师傅偏心!”
卡隆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玛丽安,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小山般的炒饭,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分一点给她。最终,他选择继续专注地对付下一勺。
“想吃让陈师傅明天给你炒一份,”雷恩咽下馄饨,端起骨瓷茶杯啜了口锡兰红茶,“不过,接下来几个月,你俩的伙食都得自己安排了。”
玛丽安立刻警觉起来,放下叉子:“几个月?你又要去哪?上次去非洲就两个月!”
“马六甲。”雷恩言简意赅,放下茶杯,“风暴之鹰接了趟远差,跟着联合舰队去‘清扫’黄金水道的边角料。”
“又是海!又是好几个月!”玛丽安小脸垮了下来,不满地嘟起嘴,“上次深海警报吓得我躲在地下室啃了一晚上压缩饼干!这次又去更远的海?我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橡木桩和橘猫(她的专属马车)又不能陪我聊天!露西娅她们最近忙着参加各种舞会,就我天天对着解剖图谱……”她开始细数独守空房的“悲惨”生活。
雷恩耐心听着妹妹的抱怨,意识海中黄铜齿轮晶体微微转动,属于家人的金线传来温暖的脉动。“放假可以去溪木庄园骑马,”他抛出备选方案,“或者请露西娅她们来家里开茶会?艾米丽做的点心不比高级餐厅差。再不然……”他故意顿了顿,“去利物浦大学图书馆泡着?听说百灵鸟那本吓死人的小说快出单行本了?”
玛丽安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哼了一声:“茶会要钱!买新裙子也要钱!图书馆……倒是免费,但看久了也头晕!”
雷恩嘴角微扬,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那个标志性的、用上等小牛皮缝制的厚实钱包。手指熟练地拨开黄铜搭扣,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叠面额不等的崭新金镑纸币。他看也没看,手指如同点钞机般精准地捻出一叠绿色的十镑面额纸币,又捻出几张大额的二十镑深蓝色纸币。
啪嗒。 一叠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纸币被轻轻拍在玛丽安面前的餐桌上。
玛丽安的目光瞬间被那抹鲜亮的绿色和深沉的蓝色牢牢吸住。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十张十镑,五张二十镑!整整两百金镑!
“哇!”之前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小鹿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飞快地把那叠纸币拢到自己面前,手指感受着钞票特有的、带着轻微摩擦感的纸张质地,“哥最好啦!”她喜滋滋地把钱收进自己的小钱包,仿佛刚才那个抱怨“无聊”的人不是她。“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记得带礼物!”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心满意足地继续吃她的煎蛋,仿佛那煎蛋瞬间美味了十倍。
卡隆全程沉默地看着这兄妹俩的“交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盆分量十足的蛋炒饭,似乎觉得还是炒饭更实在,继续埋头干饭。
马蹄踏过清扫干净的皇后大道,驶向港口区边缘那栋低调的“豪斯效率咨询公司”。推开熟悉的玻璃门,那股混合着纸张油墨、陈旧家具和……闲适的气息扑面而来。
前台玛莎大婶依旧沉浸在繁复的蕾丝桌布世界里,针线飞舞。财务室的门开着,瘦高的西蒙正对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收支平衡表”发呆——不过这次表格不再是大片空白,而是画满了各种上升的箭头和象征增长的柱状图,他推着眼镜,似乎在研究哪个箭头画得不够优美。
雷恩径直走向主管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汉弗莱先生正深陷在他那张宽大的皮质高背椅里,双脚舒服地架在擦得锃亮的红木办公桌边缘。他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利物浦名媛画报》,封面是一位穿着低胸晚礼服、笑容迷人的贵族小姐。汉弗莱看得全神贯注,连雷恩进来都没立刻察觉,厚厚的嘴唇微微张着,嘴角似乎还有一点可疑的湿润。
“咳。”雷恩轻轻咳嗽了一声。
“嗯?”汉弗莱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把画报往抽屉里塞,肥硕的身体带动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迅速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拿起桌上一份不知内容的文件假装翻阅:“啊!雷恩先生!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坐!我正在审阅……呃……比利时分厂的季度设备损耗报告!”
雷恩没戳穿他,随意地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坐就不用了。说说公司近况。”
汉弗莱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肥胖的脸上堆起专业的笑容(虽然眼神还有点飘忽):“好!非常好!先生!”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起来:
“首先,重中之重,六国的‘咆哮者’轻机枪生产线项目!”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比划着,“法国佬和德国佬的效率最高,他们的工厂改造基本完成,第一批按照我们图纸生产的零件已经开始组装测试,反馈良好!俄国毛熊和荷兰风车佬稍微慢点,但也在按计划推进。西班牙斗牛士的进度稍微有点拖沓,”他撇撇嘴,似乎对西班牙人的散漫很不以为然,“不过都在可控范围内!伯克少爷那边派去的技术顾问团队反馈说,整体进度符合预期,8月底前完成所有生产线验收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更灿烂的笑容:“其次,我们今年新接的三个咨询项目!”他掰着手指数,“曼彻斯特纺织厂‘豪斯式’流水线改造——已进入中期评估阶段,客户非常满意生产效率的提升!格拉斯哥造船厂大型龙门吊车传动系统优化——方案已交付,正在施工!还有那个……利兹皮革厂污水净化与鞣制剂回收系统设计——设计图上周刚通过审核!这三个项目,利润率都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保守估计,今年公司净利润……”他故意拉长了调子,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这个数起步!”
一万五千金镑! 雷恩微微颔首。意识海中,代表“豪斯效率”的那座精密机械塔光芒流转,专利费熔金洪流似乎又壮大了一丝。这数字,放在一年前足以让他心跳加速,但经历了冷风仪专利十几万金镑的冲击和弹药黑市几万金镑的挥霍,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份稳健的成绩单。
“做得不错,汉弗莱。”雷恩的声音带着肯定,“公司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功不可没。”
汉弗莱脸上的肥肉激动地抖了抖,小眼睛放光,腰杆挺得更直了(虽然肚子依旧顶在桌沿上):“应该的!先生!都是按您定下的‘豪斯效率’标准在执行!”
雷恩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港口区繁忙的景象,蒸汽机车的汽笛声隐隐传来。“好好干,”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汉弗莱那张充满期待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属于“专利费发光者”的、画饼专用的弧度,“把今年这几个项目漂漂亮亮地收尾,让利润数字再好看点。明年……”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汉弗莱的呼吸都屏住了,“我会认真考虑,给你一部分公司股份,让你成为‘豪斯效率咨询公司’的合伙人。”
“合……合伙人?!”汉弗莱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肥胖的脸涨得通红,小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堪比蒸汽锅炉点火的光芒!股份!合伙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汉弗莱·威尔金斯,从此不再是高级打工仔,而是公司的主人之一!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分红!意味着他也能在皇后大道买栋小别墅,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看《名媛画报》了!
“先生!我……我……”汉弗莱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在空中挥舞,似乎想抓住什么,“我向蒸汽与创造之神发誓!绝对不辜负您的信任!那几个项目,我亲自盯着!保证让利润翻……不,再提升百分之二十!不!百分之三十!”他拍着胸脯,震得西装扣子都嗡嗡作响,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镑铸就的合伙人铭牌在向他招手。
“嗯。”雷恩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留下身后激动得如同刚加满高压蒸汽的汉弗莱主管。
走出公司大门,阳光正好。雷恩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意识海中黄铜齿轮晶体沉稳旋转。马六甲的“边角料”在等着他去收割,而利物浦的“金镑熔炉”,也在汉弗莱打了鸡血般的干劲下,继续为他稳固着锚点的根基。
(卡隆的摩托车该加燃料了…不知道这次出海能不能捞点便宜的高能燃料?)雷恩盘算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咆哮暴龙”。蒸汽朋克的世界,省钱和赚钱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