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利物浦港,海风终于洗净了煤烟的苦涩,捎来鸢尾花的香气。迎宾大道尽头那座新落成的特纳-豪斯地产公司大楼前,猩红地毯从门厅台阶瀑布般倾泻至街沿,黄铜嵌边的玻璃大门敞开着,门楣上巨大的齿轮与帆船交织徽记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雷恩·豪斯站在二楼落地窗前,俯瞰下方。序列7“枪手”的敏锐视觉穿透庆典的喧嚣:
码头区: 几艘悬挂特纳家族蓝狮旗与豪斯公司闪电齿轮旗的蒸汽拖船正鸣响汽笛,水手们整齐列队向岸边致意——威廉(少爷)的手笔,既是祝贺也是宣告这片水域的主权。
正门前: 特纳家族的老管家笔挺如标枪,正引导着几位白发苍苍、挂着金怀表链的家族元老下车。他们拄着雕花手杖,目光扫过崭新的花岗岩外墙,带着老派贵族审视产业的挑剔与不易察觉的满意。
侧翼草坪: 汉弗莱先生穿着一丝不苟的晨礼服,正低声向几位西装革履的建材供应商介绍着什么。西蒙紧张地核对着一份长长的宾客名单,额头冒汗。克莱夫和彼得则围着那台展示未来船坞社区全景的巨大沙盘模型(由罗伯特教授亲手打造,带蒸汽驱动的动态灯光效果),向好奇的宾客讲解着“模块化预制构件”和“集中供暖管道”。
临时停车区: 一辆包裹着油布的改装马车刚停稳。维克多(刀疤)第一个跳下,深灰色猎装外套下摆沾着马厩的草屑,他习惯性地扫视四周制高点,才侧身让罗莎(月季)下来。她今天难得穿了条深绿色丝绸长裙,肩头的“影子”被暂时安置在镀金鸟笼里,正不满地叼啄栏杆。卡洛斯则被一条镶嵌着细小齿轮的银链牵着,好奇地嗅着修剪整齐的草坪。
“阵仗不小啊,‘鹰眼’。” 学者阿基米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绿色长袍,只是今天在领口别了一枚微型的黄铜星轨仪胸针。“看来专利费这锚链,已经足够把特纳家的巨轮也系在船坞上了。”
雷恩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递过一杯香槟:“锚链够粗,风暴才吹不走。教授呢?”
“在楼下和特纳家的首席工程师争论某个承重结构的应力系数,”学者抿了口酒,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雷恩,“顺便推销他那套‘铆接抗震优化方案’,估计这笔额外订单快谈成了。”
签约仪式在大楼顶层的橡木镶板会议厅举行。长桌两侧泾渭分明:
特纳方阵: 威廉的父亲,老特纳伯爵居中端坐,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如同淬火的蓝钢。几位家族长老分坐两侧,身后是律师团和账房先生构成的“金镑壁垒”,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的财富与谨慎。
豪斯方阵: 雷恩独自一人坐在另一端,深灰色细条纹西装勾勒出战士序列的挺拔轮廓。面前放着两份烫金封面的合同——一份是地产公司股份协议,一份是船坞社区整体规划设计方案。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忙的利物浦港。
“……综上所述,” 老特纳伯爵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寂静的厅堂,“特纳家族以‘浪花造船厂’旧址及周边共计320英亩滨水土地,作价48万金镑,并追加现金投资30万金镑,占特纳-豪斯地产开发公司78%股份。雷恩·豪斯先生,以‘废弃船坞改造创意核心专利’及‘全流程效率优化管理体系’作价2万金镑,并投入现金20万金镑,占股22%。”
“同时,” 老伯爵的目光锐利地落在雷恩身上,“豪斯先生将担任公司首席技术顾问,并拥有对整体设计方案和关键施工流程的一票优化建议权。双方共同承诺,将利物浦废弃工业遗产,转变为融合历史、居住与商业活力的新地标。”
律师将羽毛笔蘸饱墨水,递到雷恩面前。笔杆冰凉沉重,羊皮纸上条款的墨迹如同蜿蜒的金河。雷恩的目光扫过那关键的百分比——22%。这不仅是冰冷的数字,更是将他“专利费所铸之锚”深深打入利物浦权力与财富版图的钢桩!指尖沉稳有力,没有一丝颤抖,“雷恩·豪斯”的花体签名在纸面流畅铺开,如同战士序列精准的拔枪轨迹。
钢笔搁下的轻响,如同礼炮的引信。
“恭喜!” “未来可期!” “干杯!”
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觥筹交错瞬间淹没了大厅。老特纳伯爵罕见地与雷恩碰杯,低声说了一句:“年轻人,别把那片船坞炸了就行。” 威廉则挤过来,风暴圣徽在他领口闪闪发光,手里却端着第三杯香槟:“22%!雷恩,下次除魔任务,子弹钱你包了!”
大厅角落的自助餐会长桌,成了风暴之眼小队的据点。
罗莎(月季)正试图把一小块淋满蜂蜜的约克郡布丁喂给笼子里的“影子”,渡鸦嫌弃地别过头。罗伯特教授则对着一盘堆成小山似的烤牛肉发动攻势,餐刀精准地分割着肉筋部位。“我说‘鹰眼’,”他用油乎乎的指头点点雷恩,“二十万金镑现金!你小子当初在‘齿轮之影’对着三百镑的戒指哭穷,是演给老头子我看的吧?” 他故意抬高了声音。
维克多(刀疤)靠在窗边,叉起一块冷切火腿,咽下去才低沉地说了一句:“够买一仓库‘堡垒’霰弹了。” 深陷的眼窝里难得有点笑意。
“教授,”雷恩晃着酒杯,一本正经,“那叫合理规划预算。现在嘛…” 他耸耸肩,“子弹管够,‘堡垒’打坏了我让伯克给您专门定制一台蒸汽动力的?”
哄笑声中,汉弗莱先生领着几位咨询公司的核心成员走了过来。工程师克莱夫眼巴巴地看着雷恩,彼得和西蒙也显得有些拘谨。玛莎大婶今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碎花裙子,手里还紧紧攥着她那块宝贝蕾丝桌布。“老板,”克莱夫鼓起勇气,“那个…沙盘模型上的联排公寓,真…真有我们图纸规划的那么好?”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雷恩身上。
雷恩放下酒杯,目光扫过这些跟随着他从皇后大道小别墅一路走来的老部下。“只会比模型更好!”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双层结构,红砖立面,独立的盥洗室,每户预留煤气管道和中央暖气接口,屋顶花园共享。距离码头区步行十分钟,离未来的蒸汽轻轨站点规划区只有五分钟。”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报出了那个让玛莎大婶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根据楼层、朝向和面积不同,定价区间在800至1000金镑。”
“嘶——” 清晰的抽气声响起。
“我知道,这不是个小数目。”雷恩的声音沉稳依旧,“但记住,这是属于你们的房产!我们亲手参与改造的未来!汉弗莱先生会同步推出员工专属的分期付款计划和内部优先认购权。” 他目光转向汉弗莱,后者立刻点头确认。
“首席设计师克莱夫,”雷恩看向光亮的脑门,“彼得助理工程师,西蒙财务专员,还有玛莎女士……” 他目光扫过每个人,“只要你们继续让‘豪斯效率’这块招牌发光发热,我向你们保证——船坞社区的第一缕炊烟,一定有你们家壁炉升起的那一道!买不起?那就加倍努力,让公司赚更多金镑,你们的分红自然水涨船高!我们的专利费锚点,拴着所有人的未来!”
沉默。克莱夫的脸涨红了,用力挺直了背。彼得握紧了拳头。西蒙推了推眼镜,镜片有些反光。玛莎大婶擦了擦眼角,小声嘟囔:“这得绣多少桌布才够首付呀…” 随即又咧开嘴笑了。一种踏实而滚烫的希望,在每个人眼中点燃。金镑的光芒,从未如此真切地照亮过他们平凡的人生轨迹。
午后阳光斜照,庆典的喧嚣还在大楼内缭绕。雷恩却已悄然从侧门离开。蒸汽马车平稳地驶回三烟囱别墅,马蹄踏在碎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靠在柔软的车厢椅背上,闭目片刻。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喧嚣褪去,体内黄铜齿轮晶体搏动平稳,三条轨道在意识海中安然运转。
马车绕过主楼喷泉,稳稳停在门廊下。管家老约翰早已在台阶等候。
“先生,‘晨曦号’列车还有三刻钟抵达利物浦中央车站。玛丽安小姐的行李车厢号为7号。”
“知道了。备车,去火车站。”雷恩脚步轻快地踏上台阶,又停顿了一下,“霍金斯,让艾米丽再把三楼东翼那间向阳的客房检查一遍,床头摆上玛丽安喜欢的紫罗兰。还有,厨房准备柠檬水和司康饼,她路上肯定饿了。”
“是,先生。”老约翰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利物浦中央火车站,巨大的钢铁穹顶下回荡着蒸汽机车的嘶吼与人群的喧哗。雷恩站在月台边缘,看着那列漆成皇家邮政鲜红色的“晨曦号”特快列车,如同钢铁巨龙般喘息着滑入站台。车门打开,人流涌出。
“哥——!”
清脆欢快的呼唤穿透嘈杂。玛丽安·豪斯像只挣脱笼子的云雀,一手提着藤编行李箱,一手挥舞着遮阳帽,从7号车厢门跳下。她穿着鹅黄连衣裙,金棕色的长发编成活泼的辫子,脸颊因为兴奋和旅途泛着健康的红晕,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奇地扫视着车站高耸的拱顶、穿梭的蒸汽行李车和衣着各异的人群。
“利物浦!我终于来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煤烟、海风和机油的气息,冲到雷恩面前,行李箱“咚”地丢在地上,张开手臂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橡木庄园闷死了!父亲整天和马厩待在一起,母亲就知道修剪玫瑰花!还是哥哥这里好!”
雷恩笑着接住扑过来的妹妹,揉了揉她的头发:“欢迎进城,小淑女。看来老房子的霉味是关不住你了?”
“当然关不住!”玛丽安松开手,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雷恩身后的马车和穿着制服的司机,“哇!哥,这就是你的车?比庄园那辆老古董马车气派多了!还有司机!”她凑近雷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签约仪式怎么样?是不是来了很多大人物?金镑…是不是堆得像山一样高?”在庄园里,她只模糊知道哥哥在做“大生意”,此刻城市的喧嚣和哥哥的气派座驾,让她的想象力插上了翅膀。
雷恩失笑,接过她的行李箱递给司机:“金镑不会堆在桌子上让人看,它们都乖乖躺在银行保险柜里生小钱呢。仪式很顺利,以后那船坞区就有我们家一份了。”
“我们家的一份?!”玛丽安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天哪!哥!你到底赚了多少…”她的话被雷恩塞进车里的动作打断。
“想知道?”雷恩坐进她身边,示意司机开车。马车平稳地驶出车站,“那就先回家,看看你的新房间,再尝尝陈二师傅刚烤的樱桃司康饼。金镑的事,饭桌上慢慢跟你讲。不过记住,”他点了点妹妹小巧的鼻尖,“在利物浦大学,你的任务是学习文学和历史,不是替哥哥数钱。”
玛丽安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随即又兴奋地趴在车窗上,贪婪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城市景象:高耸的烟囱喷吐着烟柱,叮当作响的有轨马车,橱窗琳琅的商店,穿着时髦的行人……一切都那么新奇,充满活力。
三烟囱别墅主楼温暖的灯光亮起时,玛丽安的惊叹声就没停过。她像只初次探索新领地的幼兽,在宽敞的门厅里转圈,指尖抚摸过光洁的钢琴漆面;冲上旋转楼梯,又被自己卧室里那扇能俯瞰玫瑰园的拱形窗和铺着崭新鹅绒被的雕花大床惊喜得尖叫;甚至对卫生间里那个闪闪发光的黄铜浴缸龙头研究了好几分钟。
餐厅里,壁炉火光跳跃,空气中弥漫着烤司康饼的甜香和炖肉的温暖气息。玛丽安小口啜着温热的柠檬水,听着哥哥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公司签约、股份、船坞规划……那些遥远而庞大的数字和概念,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顿温馨晚餐的底色。她看着哥哥在火光中沉稳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在橡木庄园阁楼里鼓捣危险实验的哥哥,已经在这座蒸汽轰鸣的城市里,为她、也为家人,铸造了一座坚固而温暖的港湾。
窗外,利物浦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星河。而玛丽安·豪斯知道,她的城市生活,才刚刚翻开扉页。哥哥的金镑锚链,已将她这只离巢的燕,牢牢系在了这片充满未知与希望的新大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