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外,山脊如龙脊起伏,风从断崖间穿过,卷起一层铁腥味的尘土。那不是普通的尘,是磁化的青铜粉,千年不化,随地脉震颤而浮空。冉光荣站在断口边缘,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翻转,通宝边缘还沾着上一章从主机残骸里带出的纳米蛊灰。他没回头,但知道身后的陈清雪已经拔出了开山刀——刀未出鞘,可刀柄上的《六韬》刻痕正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彭涵汐蹲在地上,子母封魂袋摊开如蝶翼,罗盘指针疯转三圈后戛然静止。她推了推眼镜,镜片映出的不是方位,而是一片扭曲的星图,二十八宿错位,紫微偏移,像是被谁用指甲狠狠划过天幕。
“磁场倒灌。”她声音压得极低,“这里不是斩龙脉的终点……是坟场。”
话音未落,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道幽蓝的光从地底渗出,像是某种金属在呼吸。紧接着,一块青铜碎片弹出地表,边缘锋利如刃,直插在彭涵汐脚前三寸。她没动,可那碎片嗡鸣一声,竟在空中缓缓旋转,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
刘淑雅舔了舔左脸酒窝,那里封印的尸毒正隐隐躁动。她盯着那块青铜,忽然笑了:“它在打招呼。”
她没等任何人回应,直接上前一步,手指一勾,将碎片拔起。刹那间,一股强磁力炸开,众人耳中同时响起一声尖锐的蜂鸣,像是有千百根针在颅骨内搅动。黎波的九二式警枪从腰间滑落,枪身黄页编号瞬间被磁化扭曲,变成一串无法辨认的乱码。
“闭气!”陈清雪低喝,刀鞘猛击地面,太极纹路一闪,血珠从她掌心渗出,滴落在青铜碎片边缘。血未落地,已被磁力拉成细丝,悬浮空中,竟勾勒出一段残缺的河图纹路。
冉光荣左耳后的疤痕突然渗出血珠,他没擦,反而任其滑落,滴进乾坤袋。袋中十二种辟邪砂同时震动,发出低沉的共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应答。他抬手,哭丧棒轻点地面,棒身星轨浮现,可刚成形便被地磁撕碎,化作点点星尘。
“不行。”他咧嘴一笑,嘴角却没什么温度,“这地方连命盘都能吸走,星轨?太娇气了。”
彭涵汐摘下玳瑁镜,锁阳蛊在体内低鸣。她将镜片对准青铜碎片,火焰从指尖燃起,灼烧镜背符文。火光中,更多碎片从地底涌出,像是被召唤的尸骸,一块接一块,自动拼合。
刘淑雅突然单膝跪地,酒窝渗出一滴黑血,精准落在拼合处。血一触青铜,整片碎片群猛然震颤,磁极翻转,原本混乱的纹路开始重组——二十八宿归位,北斗倒悬,中央空缺处浮现出一幅虚影。
一艘航母,通体漆黑,甲板上无旗无徽,只有舰首刻着“津湾一号”四字,金光微闪,转瞬即逝。
“刘伯温的手笔。”冉光荣盯着那虚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早知道龙脉不能灭,只能转移……可他没想到,后人会把龙气塞进核反应堆。”
彭涵汐的锁阳蛊火突然暗了一瞬。她脸色一白,扶住封魂袋才没倒下。破解河图耗神太甚,蛊虫已濒临枯竭。
“密文……还在碎片深处。”她喘息着,“要血祭才能读。”
陈清雪没说话,直接割开手腕,妖仙之血滴落星图。血珠触地瞬间,整片拼图泛起幽光,青铜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太乙式加密,笔法狂乱,像是写于癫狂之际。
“龙入海则雷动,核为鼎则气绝。”陈清雪逐字念出,竖瞳微缩,“他预判了核时代……也预判了今天。”
冉光荣将三枚乾隆通宝压在星图四角,哭丧棒轻敲碑基。一声低鸣自地底传来,与上一章烛台铭文完全一致的音律震荡而出——“癸未年四月二十子时三刻”。
时间,只剩四十九分钟。
刘淑雅突然扑向星图中央,张口咬住一块未拼合的青铜残片。碎片边缘割破她的舌尖,血混着锈渣流入喉中。她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可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我看见了……”她喃喃,“阵眼不在总统府……在津门。”
话音未落,陈清雪猛然抬斧,开山刀横劈地面。刀锋入土三寸,轰然炸开一道裂缝。一块玄武岩碑冲天而起,碑面刻着四个大字——“冉闵大帝”。
众人一震。
史书无载。考古无证。可那碑文笔法苍劲,年代测定至少早于南北朝两百年。
“宿命?”彭涵汐喃喃,“还是篡改?”
刘淑雅吐出嘴里的青铜渣,嘴角溢血,可她还在笑:“不是碑……是信标。它在等一个人。”
她抬起手,指向冉光荣。
“你的名字,早就刻在龙脉上。”
冉光荣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哭丧棒。棒身星轨再次浮现,可这一次,它没有指向南京,而是缓缓转向北方——津门方向。
彭涵汐重新戴上眼镜,锁阳蛊火微弱闪烁。她将子母封魂袋贴在碑面,试图读取残存信息。可就在符文即将激活的瞬间,碑体猛然震颤,一道龙吟从地底冲出,声波如刀,众人耳膜齐齐崩裂,鲜血顺耳道滑下。
更诡异的是,意识被猛地拉回三秒前——
他们又站在了原地,青铜碎片尚未拼合,刘淑雅还未咬下,陈清雪的刀还插在土里。
时间,回弹了。
“时空防御机制。”彭涵汐声音发抖,“这碑……在保护阵眼。”
冉光荣抬手,从马甲口袋掏出一包用《奇门遁甲》书页包着的花生米。他剥开一颗,裹上乾坤袋里取出的朱砂泥,塞进耳道。泥一入耳,嗡鸣顿消。
“再来。”他吐掉壳,眼神冷得像铁。
陈清雪深吸一口气,再次挥斧。这一次,她刀锋直指碑底,血顺着刀身流下,滴入裂缝。太极屏障撑开,抵消部分声波。刘淑雅趁机扑上,张口啃住碑基青铜锈,狠狠撕咬。
三秒回弹再次发动。
可这一次,她没松口。
锈渣混着血从她嘴角溢出,她双眼翻白,喉咙里挤出五个字:“津门……海河……闸口……”
话音未落,她直挺挺倒下,眼角血纹如蛛网炸裂,一缕铁锈味液体从鼻腔流出。
彭涵汐冲上前检查,刚触到她手腕,忽然僵住。
岩碑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半幅太极图,纹路古拙,与陈清雪高领衫上的刺绣如出一辙。可更令人窒息的是——那图案,正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物呼吸。
陈清雪盯着那纹路,瞳孔微缩。她下意识摸了摸高领衫,指尖触到刺绣的瞬间,一股电流窜上脊背。
“它在认主。”她低声说。
冉光荣走过去,哭丧棒轻点碑面。棒尖渗出一滴血,滴落在太极图中央。血未散,反而被纹路吸收,整幅图骤然亮起,金光一闪即逝。
“阵眼找到了。”他抬头,望向津门方向,“海河闸口,就是他们埋龙气的地方。”
彭涵汐扶起昏迷的刘淑雅,锁阳蛊火几近熄灭。她声音沙哑:“可津门……是你的命劫地。你爸死在那儿,你妈烧在那儿,你……”
冉光荣没听她说完。
他从马甲口袋掏出那盘“1943.8.15”的磁带,轻轻放在碑上。然后,他抬起哭丧棒,最后一次轻敲地面。
星轨再现,指向北方。
四十六分钟。
他嚼碎最后一颗花生,吐出壳,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
“这次,我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