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尽头的档案柜缓缓开启,青铜薄片边缘泛着幽蓝冷光,像被无形之手推至两侧。那双嵌银钉的高跟鞋静静立在角落,鞋尖朝内,仿佛主人刚刚转身离去。陈清雪瞳孔微缩,刀锋未动,却已感知到一股沉滞的地脉波动自柜后深渊传来——不是风,不是声,而是骨骼深处隐隐共鸣的震颤。
冉光荣啐了口唾沫,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搓出沙沙轻响。他没看那双鞋,只将哭丧棒横在胸前,棒身噬魂纹微微发烫,似在回应某种远古频率。
“走不走?”他问。
没人回答。刘淑雅左脸血纹已爬至耳廓,皮肤下隐隐有纹路游走,如同活物试图破皮而出。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忽然咧嘴一笑,酒窝裂开一丝细缝,渗出黑血。
“路等我。”她说,“我得走。”
话音落,她抬脚迈入柜后虚空。
脚尖触地刹那,星轨断桥凭空浮现——七道残影悬于无底深渊之上,形如北斗倒悬,每一颗星位都由碎裂的青铜铭文拼接而成。桥面透明,脚下是旋转的地核暗流,赤红岩浆中浮现出无数沉没的城郭轮廓,其中一座,飞檐斗拱分明是明故宫旧制。
“建文走的不是陆路。”冉光荣低声道,“是星路。”
他率先踏上天枢星位,通宝嵌入棒节,哭丧棒轻点桥面。青铜铭文嗡鸣,浮现出一行古篆:“一步一劫,踏者自承。”
陈清雪紧随其后,刀未收,血从掌心缓缓滴落。血珠坠入星轨,竟未消散,反而化作一道微光,顺着桥心蔓延,勾勒出一条蜿蜒路线——南京、云南、缅甸,最终指向现代沙盘中的“Yh-06”。
血滴落定,桥体轻震,第二步踏上天璇星位时,幻象骤起。
冉光荣看见自己八岁那年,灰布长衫裹着瘦小身躯,站在玄相阁火场外。火焰中,母亲的手从门缝伸出,指尖捏着半张《奇门遁甲》书页。雷光劈下,耳后剧痛,他却动弹不得。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象。通宝在掌心发烫,他冷笑一声:“老套路,吓鬼呢?”
第三步,天玑星位。
刘淑雅踏上时,体内九鼎纹猛然抽搐。她踉跄半步,左脸酒窝裂开更深,黑血顺颊而下。幻象中,她看见七具棺椁并列于地心裂缝,中间那具棺盖缓缓开启,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心纹着饕餮图。
“你早该来。”那手说。
她没退,反而往前一倾,任由血滴入桥面。血光一闪,幻象崩解。
陈清雪最后一个踏上桥心,妖仙血与星轨完全共鸣。整座断桥骤然延伸,直抵深渊对面——一道垂直裂开的地心通道赫然显现,岩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河图》残符,中央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和田玉髓,内里太极图缓缓旋转,竟是张三丰亲笔所绘。
“玉髓?”彭涵汐声音发紧,“这温度……至少一千度。”
玉髓表面蒸腾着赤色雾气,靠近三尺便觉皮肉焦灼。刘淑雅下意识摸向口袋纸钱,却被冉光荣一把拦住。
“别试。”他说,“你体内那玩意儿正跟你抢控制权。”
彭涵汐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取出子母封魂袋。外层符纸贴地展开,镇压热浪;内层她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口锁阳蛊残气——淡金色血雾升腾,凝成寒罩,将玉髓包裹。
“快。”她喘息,“撑不了三十秒。”
冉光荣从乾坤袋抓出一把花生米,裹上《奇门遁甲》残页,抛入寒罩。纸页遇雾自燃,阴火幽蓝,映照出太极图中隐藏的符码——地脉枢轴,九宫飞星,坤位缺一。
“鼎承万钧,心锚一念。”他念出图旁小字,眼神骤亮,“这不是重量,是锚点。”
彭涵汐盯着玉髓,忽然从怀表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照片——她父亲在1943年拍摄的青铜鼎侧影。照片投入寒罩,竟未焚毁,反而在玉髓表面投射出实时影像:鼎身悬浮于地心岩层,饕餮纹与天津爆炸尘埃共振,频率完全同步。
“时间乱了。”陈清雪盯着影像,竖瞳金纹流转。画面在1943、2023、1402之间疯狂跳动,像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
“定住它。”冉光荣说。
她闭眼,再睁时,妖仙血脉爆发,竖瞳如金轮碾过时空乱流。影像骤然凝固——2023年4月20日04:43,鼎底铭文清晰浮现:
Yh-06=dAt
黎波·壬午
“壬午……”彭涵汐喃喃,“黎波的生辰?”
“不止。”冉光荣盯着鼎底,“dAt是钥匙,Yh-06是锁,黎波是……钥匙孔。”
彭涵汐咬牙,将魂魄灯残芯嵌入罗盘。灯芯沾血,罗盘指针狂转,最终停在太极图缺角处。她以指尖划破掌心,血滴入盘心,低语:“爹,借你一眼光。”
罗盘嗡鸣,太极图补全,影像再度清晰——鼎身饕餮口中,竟浮现出天津爆炸核心区的量子拓扑图,两者完全重合。
“鼎在地心,影在津门。”陈清雪道,“它不是镇压龙脉,是在……喂养。”
“喂养什么?”刘淑雅问。
没人回答。
冉光荣已将哭丧棒插入地裂,通宝感应星轨残影,棒身轻颤,九宫飞星逆推参数在脑中飞速演算。他额头渗汗,乾坤袋中十二种辟邪砂同时发烫,似在抗拒某种法则崩坏。
“地磁乱了。”他说,“常规测算失效。”
刘淑雅突然抬手,指尖划破左脸酒窝。黑血涌出,她一把抹在哭丧棒噬魂纹上。刹那间,棒身嗡鸣如龙吟,反馈出一串共振波长。
“2143吨。”冉光荣脱口而出。
数字落定,地心骤然回响——
“陪朕殉葬。”
建文帝的诏音穿透岩层,七具棺椁虚影从裂缝深处浮出,排列成北斗之形。中间一具,额刻“刘”字,棺盖微启,内里漆黑如渊。
刘淑雅站在最前,血纹已蔓延至脖颈,可她笑了。
“原来不是我选了路。”她轻声说,“是路,一直等着我。”
彭涵汐踉跄后退,怀表指针停在“23:59”,镜片后眼角细纹加深,锁阳蛊的代价正在加速收割她的年岁。她死死盯着罗盘,忽然发现太极图缺角补全后,竟浮现出一行小字:
“心锚非物,惟血可承。”
陈清雪握刀的手微微发紧。竖瞳深处,未来图景再度闪现——津门地陷,雷光如龙,她站在废墟中央,开山刀断裂,双眼纯金,身后七棺并列,中间那具缓缓睁眼。
她猛地闭眼,切断幻象。
“鼎重2143吨。”冉光荣盯着地裂,“但物理质量不可能引发时空共振。”
“除非……”彭涵汐抬头,“它承载的不是重量,是命格。”
“黎波的命格。”陈清雪说,“被置换的魂魄,成了鼎的锚。”
冉光荣冷笑:“所以庹亿帆不是要毁龙脉,是要用黎波的魂,把建文帝的棺——”
话未说完,地心震动。
玉髓中的太极图骤然加速旋转,张三丰手书“鼎承万钧,心锚一念”化作血字,投射于岩壁。与此同时,哭丧棒通宝发烫,星轨断桥开始崩解,碎块坠入深渊,化作赤红流星。
“桥撑不住了!”彭涵汐喊。
“不用撑。”冉光荣盯着地裂,“我们下去。”
他率先跃入深渊,哭丧棒引路,通宝在掌心灼烧如炭。陈清雪紧随其后,刀光划破热雾。刘淑雅最后一步踏出,星轨彻底碎裂,七具棺椁虚影沉入地核,唯有中间那具,棺盖开启一线,露出半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彭涵汐咬牙跃下,怀表在坠落中炸裂,玻璃碎片划过脸颊,血珠悬浮于空中,像一串倒流的泪。
地心通道急速下坠,岩壁《河图》残符逐一亮起,最终汇聚于一点——
饕餮鼎悬浮于地核暗流之上,鼎腹纹路与刘淑雅皮肤下的蔓延图案完全一致。鼎底铭文“Yh-06=dAt”与“黎波·壬午”并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无人看清。
冉光荣稳住身形,通宝嵌入棒节,低声道:“准备测算锚点频率。”
陈清雪举刀,妖仙血滴向鼎影。
刘淑雅抬起手,指尖黑血滴落,正对鼎心。
彭涵汐张口欲言——
鼎腹饕餮纹突然蠕动,裂开巨口,一道人影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