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贴在皮肤上发烫的触感还未散去,岩壁间的星锁已开始低频震颤。那具悬浮的魂魄蜷缩着,右手龙纹在幽光中搏动,像一条被钉在祭坛上的活蛇。婴儿魂魄不再啼哭,只是睁着漆黑的眼,嘴角那抹冷笑凝固得不像孩童,倒像是某种古老意志的投影。
刘淑雅跪坐在地,五色土护心,指尖却不受控地抚上左脸酒窝——血纹正从太阳穴缓缓回缩,如同退潮时被沙地吸走的潮水。她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却不是来自伤口,而是血脉深处涌出的腥气。
“它在……拉我。”她低语,声音像是从井底浮上来的。
冉光荣没回头,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在掌心排成一线,最边缘那枚裂纹处金光微闪。他将哭丧棒斜插入星锁节点,棒头噬魂纹如藤蔓缠绕铁链,黑气顺着星轨蔓延,暂时压住魂魄的抽搐。通宝嵌入地面三寸,震得耳后疤痕一阵发麻,但他没皱眉,只把沾血的灰烬抹在棒尾,低声念了句谁也听不清的口诀。
陈清雪单膝跪地,开山刀横在身前,刀身《六韬》残句泛着冷光。她没再用警徽镇压,而是撕开警服袖口,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刀锋一转,划破掌心,血珠滚落,她抬手将血点在刘淑雅眉心。
“守字诀,压脉。”
血落即燃,一缕青烟升起,带着《六韬》“守”字真意渗入刘淑雅识海。她浑身一僵,瞳孔骤缩,五色土在皮下暴起波纹,判官笔虚影在头顶剧烈震颤,笔尖直指魂魄右手。
就在那一瞬,她“看”到了。
不是画面,而是纹路的共鸣。
她左脸的血纹像活了,顺着血脉逆向游走,竟开始吞噬龙纹的投影。那纹路并非单纯复制,而是以某种迭代方式重构——如同旧容器被新器皿覆盖,旧锁被新钥取代。
“我不是……她的复制品。”刘淑雅喘息着,嘴角溢出墨色血丝,“我是……能救她的人。”
话音未落,魂魄忽然剧烈挣扎,星锁发出金属断裂般的脆响。彭涵汐闷哼一声,星象图天枢位血迹扩散,她抬手按住心口,子母封魂袋从腋下滑出半寸,袋口符纸无风自动。
“她快撑不住了。”彭涵汐嗓音发涩,“记忆在崩解,只能抓最后的锚点。”
冉光荣冷眼盯着魂魄指甲缝——那里卡着一点暗红碎屑,像是干涸的血壳,又像某种金属残片。他没动,只将花生米从《奇门遁甲》书页中抖出几粒,混着掌心血灰撒在地面。
奇门局成。
休门方位,正对魂魄右肩。
“不是地脉,是辐射。”他低声道,“她最后被囚的地方……有核爆残影。”
陈清雪眯眼:“核爆?现代的事,怎么和1943年扯上?”
“时间不是直线。”冉光荣捡起一粒花生米,指尖用力,壳裂——内里竟浮现出一个极小的放射性符号,墨绿如苔,像是被魂魄气息激活的隐性标记。
他盯着那符号,忽然笑了:“难怪夜航船怕万历罗刹海市残卷,他们自己就是从‘断代’里爬出来的。”
彭涵汐强撑起身,子母封魂袋张开,吸住星锁逸散的阴气。她闭眼,指尖在袋面划出河图残卷的虚影,低语如咒:“以阴引阴,以魂溯魂……”
魂魄的面容开始扭曲,背景浮现残垣断壁——混凝土穹顶坍塌,钢筋如骨刺外露,远处一座倒伏的钟楼指针停在11:45。天空是病态的灰紫色,没有云,只有漂浮的尘埃光斑。
“这是……地下掩体?”陈清雪皱眉。
“不是掩体。”冉光荣盯着钟楼残骸,“是试验场。看墙上的刻痕——三道平行线,中间一道最长。那是‘零时’倒计时标记。”
刘淑雅突然抬头:“她在喊……‘别重启’。她说‘火种会烧穿地脉’。”
“火种?”彭涵汐猛地睁眼,锁阳蛊的气息一滞,“她指的是……龙脉核化?”
没人接话。星锁的震颤越来越急,魂魄指甲缝那点碎屑突然脱落,掉在岩面,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陈清雪眼神一凛,枪托抬起,狠狠砸下。
“铛”一声,碎屑外壳崩裂,露出一枚腐蚀严重的徽章——青铜质地,边缘刻着扭曲的船形图腾,正是夜航船成员标记。徽章背面,一行极小的蚀刻编号清晰可见:Yh-07。
冉光荣蹲下,通宝挑起徽章,目光一凝。
“这编号……和黎波枪上的黄页编号,格式一样。”
“他碰过这东西?”陈清雪声音冷了下来。
“不。”冉光荣摇头,“是他‘变成’这东西之前,被标记的。”
刘淑雅忽然伸手,判官笔虚影掠过徽章表面。笔尖勾勒,一道光影浮现——一名男子身着德军制服,站在未完成的青铜祭坛前,手中捧着一枚龙洋银币。他面容模糊,但肩章上的编号清晰:Yh-07。
“考古队长……还活着?”彭涵汐呼吸一滞。
“不是活着。”冉光荣盯着光影,“是卡在某个时间夹缝里。夜航船用他的魂魄当锚点,才能截取横死者天灵盖。”
刘淑雅的判官笔虚影忽然震颤,笔尖指向徽章中心——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形状竟与她左脸血纹完全吻合。
“蛊纹……不是诅咒。”她喃喃,“是钥匙。它能打开被锁住的时间。”
陈清雪盯着魂魄,忽然道:“她为什么选现在?为什么让我们看见这些?”
“因为她快被抹掉了。”冉光荣将徽章收入乾坤袋,通宝在掌心转了一圈,“夜航船在清理历史断层,她是最老的‘活证’。她得赶在被彻底删除前,把线索塞出来。”
彭涵汐扶着岩壁站起,星象图天枢位血迹未干:“她要我们救她?”
“不。”冉光荣看向那婴儿魂魄,“她要我们认出他。”
婴儿依旧睁眼,嘴角冷笑未散。
刘淑雅突然抬手,五色土凝成护盾,判官笔虚影暴涨,笔尖直指婴儿眉心。
“你不是孩子。”她声音发颤,“你是……守脉人?”
婴儿没动,但魂魄双眼忽然翻白,口中吐出一串古老音节,像是某种失传的咒言。刘淑雅的血纹猛地一跳,竟开始逆向游走,朝耳后蔓延。
陈清雪刀锋一转,挡在她身前:“别听!那是蛊音!”
冉光荣却抬手拦住她:“让她听。这是‘承’的代价。”
刘淑雅的瞳孔开始泛灰,判官笔虚影在头顶疾书,笔尖勾勒出一道符——非篆非隶,像是某种远古契约文字。她嘴唇微动,竟与婴儿的音节同步。
“……龙在母腹,脉在子骨……承劫者,非斩,乃续……”
彭涵汐忽然闷哼,怀表从旗袍内袋滑出,表盖自动弹开。表盘上,本该是时间的位置,浮现出一片灰紫色的废墟——正是魂魄记忆中的核爆现场。
“它在同步。”她低语,“夜航船的锚点,正在重连。”
冉光荣盯着婴儿魂魄,通宝在指间翻转,裂纹处金光暴涨。
“你他妈到底是谁养的?”他低喝,声音如刀。
婴儿缓缓抬头,嘴角那抹冷笑忽然扩大,竟裂至耳根——
一道龙纹从它眉心浮现,蜿蜒而下,与庹母右手的纹路完全重合。
刘淑雅的判官笔虚影轰然炸开,五色土护盾寸寸崩裂。
她的左脸血纹,开始主动吞噬那道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