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穹顶的铜钟第三响尚未散尽,空气已凝成冰碴。刘淑雅瞳孔中的血乌鸦展翅扑入,她喉间滚出的那句“你们……终于来了”还在墙面上回荡,可声音却像被抽走了底噪,只剩下一缕金属摩擦的残响。
冉光荣左耳疤痕猛地炸开,一道细血顺着灰布长衫的领口滑进锁骨凹陷处,热得发烫。他下意识去摸乾坤袋里的辟邪砂,指尖刚触到装十二种砂的绸囊,三枚乾隆通宝已在掌心自行旋转,铜面“光绪通宝”四字逆时针翻转,竟显出“离”卦纹路。
“不好!”他低喝一声,通宝脱手飞出,欲在众人头顶布“离火断魂阵”,可煞气来得太快。
那枚悬浮在刘淑雅唇边的黑血珠子突然膨胀,形如微型玉玺,表面裂出蛛网状纹路,竟与紫禁城角楼投影同步震颤。一股无形之力从血珠中心炸开,像是有人在时间的布帛上撕了一道口子。
陈清雪只觉胸口一闷,仿佛被万吨压路机碾过肺叶,开山刀尚未归鞘,刀身《六韬》残句已泛起铁青色锈斑。她想抬手,却发现指尖正一寸寸透明化,像老式电视信号丢失时的雪花噪点。
彭涵汐的玳瑁眼镜“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她下意识去扶,却摸到了一片虚空。腋下公文包自动弹开,子母封魂袋的内袋翻出半截民国户籍卡,上面“彭”字的墨迹正在融化,化作血线爬向“涵汐”二字。
四人意识被猛地抽出,如同被塞进一台生锈的时光绞肉机。
—
眼前景象重组。
灰墙,铁桌,地图,烟灰缸里堆满雪茄头。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机油与陈年羊皮纸的混合气息。头顶是低矮的混凝土天花板,几根粗壮的通风管像巨蟒般盘绕而过。
柏林,1943年,元首地堡。
众人以半透明的幽影形态立于角落,无法触碰任何实体,连呼吸都成了多余的动作。陈清雪低头看自己的手,五指边缘正缓慢剥落,化作细碎光点飘散——每过一分钟,她瞳孔中的竖瞳就多一道裂痕,像是玻璃被无形重锤敲击。
彭涵汐强压神识震荡,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子母封魂袋表面。28颗古币骷髅头应声浮现,围成“窥天阵”,将四人残魂勉强锚定在此时空。她声音发颤:“别看希特勒……看他的影子。”
众人顺她目光望去。
希特勒正站在巨幅欧亚地图前,手指划过津门位置,口中念着德语咒文。他手中捧着一卷泛黄帛书,正是《河图残卷》。可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背后那道阴影,竟独立于本体,缓缓蠕动。
阴影中走出一人。
海派西装笔挺,袖扣是两枚民国龙洋,银光幽冷。他右手指尖夹着象牙烟嘴,轻轻一弹,烟嘴中飘出一缕黑雾,竟在空中凝成“镇山玉玺”四字。
“庹亿帆……”冉光荣喉间挤出两个字。
可那身影并未回头,而是将烟嘴插入《河图残卷》中央,黑雾如藤蔓般缠绕书卷,瞬间将“津门”二字染成血红。
彭涵汐眼镜镜片突然发烫,她下意识一瞥,只见镜中映出残卷一角——那上面的批注笔迹,竟与她父亲二十年前写在《河图残卷》扉页的字迹一模一样。
“父债子偿……”她喃喃道,镜片裂纹更深。
就在此时,地堡角落的青铜鼎突然嗡鸣。鼎身刻着“千面罗刹”四字,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以母为祭,承祚于子”。
鼎盖缓缓掀开,一团模糊人形飘出——正是庹亿帆的母亲。她全身裹着日军符咒,面部被铜针钉死,唯有一双眼睛空洞地望向儿子所在的方向。
“他在读。”她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只有他,读过《推背图》真本。”
话音未落,整个地堡开始扭曲。
—
现实金库中,刘淑雅的身体轰然倒地,左脸酒窝处的封印穴位剧烈跳动。她虽昏迷,嘴角却不断溢出黑血,每一滴落地,都凝成微型玉玺轮廓,随即炸开,释放出一道道跨时空煞气。
墙上血咒“癸亥子时,血偿三更鼓”突然逆向重写,墨迹翻涌,化作《推背图》第四十四象:
“日月合璧,龙蛇起陆。
千面出,罗刹现,血书重开天机卷。
唯有承祚者,能见真文。”
字迹刚成,刘淑雅猛然睁眼。
可那已不是她的眼睛。
瞳孔深处,无数《推背图》残卷如书海翻涌,每一卷都被涂改,唯有最深处一卷以人皮为纸,血书而成,题头赫然写着:“千面罗刹承祚”。
她抬起手,判官笔虚影自指尖刺出,毫不犹豫划破舌尖。鲜血喷洒空中,竟在虚无中拼出一行字:
“真本仅一人得见——庹亿帆。”
字成刹那,玉玺裂痕喷出黑雾,雾中浮现出“1943.4.20”血字,与司南所指之日完全重合。
与此同时,刘淑雅的小指开始石化,灰白纹路顺着手臂蔓延,皮肤如干涸河床般龟裂。
“撑不住了……”她声音断续,却带着诡异的清醒,“他在读……每一卷……都在改……”
彭涵汐在地堡幻象中听见这声呢喃,猛然抬头。她看见庹亿帆的身影正从阴影中走出,走向那尊青铜鼎。他摘下西装外套,露出皮下密布的河图洛书纹路,每一道线条都在发光,如同活体电路。
“他在用母亲的魂,校准《推背图》。”彭涵汐咬牙,“每一次篡改,都是对历史的一次重写。”
陈清雪竖瞳裂痕已达七道,意识几近溃散。她强行催动妖仙血脉,将最后一丝灵觉注入开山刀。刀身《六韬》残句突然逆向燃烧,灰烬在空中拼出“角楼锁孔”四字。
“玉玺……裂了。”她低语。
—
现实金库,穹顶铜钟第四响。
整面东墙轰然崩塌,露出一座半埋于地底的石碑。碑文残缺,唯有中央一行字清晰可见:
“镇山玉玺,承天命而镇龙脉。
癸亥年裂,煞气南涌。
唯承祚者,可补天缺。”
石碑下方,静静躺着一柄哭丧棒虚影。杖头刻着陌生符文,形如“噬魂纹”,与冉光荣腰间那根真品截然不同。
刘淑雅的石化已蔓延至肘部,她却挣扎着爬起,指尖抠进石碑缝隙。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哭丧棒虚影上,竟被吸收。
“你不是……他的。”她对着虚影低语,“你是……被污染的。”
哭丧棒虚影微微震颤,杖头符文开始逆向旋转。
金库地面开始龟裂,裂缝中涌出黑雾,雾中传来无数人齐声诵念《推背图》的诡异声浪。每一道裂缝都映出不同年代的紫禁城角楼——明代、民国、现代,每一座角楼顶部,镇山玉玺都裂开一道新痕。
冉光荣三枚通宝再次飞出,试图布“休生伤”三门镇阵,可通宝刚落地,便被黑雾吞噬,铜面“光绪通宝”四字被蚀成“千面罗刹”四字。
彭涵汐的子母封魂袋剧烈抖动,内袋中那张父亲笔记残页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一行血字:
“推背图真本,藏于人皮鼓中。”
陈清雪单膝跪地,开山刀插进地面,刀身《六韬》残句只剩最后一笔未熄。她抬头望向石碑,竖瞳最后一道裂痕即将贯穿瞳孔。
“他在读……”她喃喃,“所以他能改……”
刘淑雅的左臂已完全石化,她却笑了,嘴角溢出黑血,滴在哭丧棒虚影上。
虚影突然暴涨,化作三丈巨影,直指石碑。
石碑裂开,露出内层碑文:
“哭丧棒,镇界之器。
若执掌者心染邪念,杖头生噬魂纹,反噬其主。”
冉光荣左耳疤痕猛然剧痛,乾坤袋中十二种辟邪砂同时发烫,砂粒在袋中自行排列,竟组成“离”卦形状。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掌心,那枚乾隆通宝上的“光绪”二字,正在缓缓褪色。
哭丧棒虚影缓缓转向他。
杖头符文,正对着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