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阶梯最后一级的“庹亿帆”三字,在陈清雪瞳孔里烧了三秒。
不是痛,是熟——像小时候警局食堂煮烂的鸡蛋壳,剥开就黏在指头上那种熟。她没动,因为台阶尽头那个“自己”也没动。对方拎着刀,银币在刀脊上晃得刺眼,嘴角甚至没笑,就那么站着,像在等她先开口。
刘淑雅咽下最后一口带血的冰渣,喉咙里咕噜一声:“队长,你别告诉我……你还有个双胞胎姐妹藏户口本里?”
冉光荣没接话,蹲下去摸台阶边缘的刻痕,指甲缝里塞进一点灰白粉末。他捻了捻,凑到鼻尖闻了下:“这玩意儿不是冰,是尸蜡和骨灰混的。”语气轻得像在菜市场挑花生米,“哥们儿,咱真蹭饭蹭到停尸房了。”
克隆体忽然转身,一步踏进圣殿门框。
门没开,她就这么穿过去了,像水滴落进墨汁。
三人对视一眼,没人说话,但都懂——再不进去,怕是要被这鬼地方当成外卖拒收。
圣殿内部比想象中干净,干净得瘆人。空气不流动,也不闷,就是那种刚扫完墓、香烛烧完半小时后的空荡感。中央供桌七块牌位一字排开,材质不明,黑不黑灰不灰,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最右边那块写着“乾位·无名”,字体歪斜,像是拿指甲抠出来的。
刘淑雅左脸酒窝血纹猛地一跳,像有人往她皮下塞了只活蜘蛛。她本能伸手去碰那块牌位——指尖刚挨上,整座殿内温度骤降十度,牌位背面浮出暗红咒文,念起来像老式电报机卡壳:
“三灾起,九难临,瘟疫云出,魂归无门。”
冉光荣反应快得不像他,一把拽住刘淑雅手腕往回扯,另一只手已经把耳后疤痕血抹进乾坤袋,抓了把花生米粉末甩向四周。粉末落地成圈,竟真拦住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腥风。
“别碰第二块。”他说这话时没笑,也没凶,就是平常语气,却让陈清雪脊背一凉——这不是冉掌柜,是哭丧棒执掌人醒了。
陈清雪没时间细想,肩伤崩开的血珠刚落地就被吸走,空中凝成一层淡绿色雾气,闻着像馊掉的中药混了铁锈水。她割腕放血,不是滴,是泼,妖仙血一接触雾气就嘶啦作响,冒出青烟。
“不是毒。”她咬牙,“是天地自己吐出来的脏东西,被人装瓶卖这儿了。”
雾气扩散速度减缓,但没停。更糟的是,它开始说话。
先是冉光荣听见他妈哭:“儿啊,娘在火里等你二十年了……”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带着焦糊味。
陈清雪耳朵一抽,听见六岁那年妹妹在海河边喊她名字,哭得撕心裂肺:“姐!拉我一把!我不是被水猴子拖走的!是有人推我!”
刘淑雅最惨,直接跪地上干呕,吐出来的不是胃酸,是黑血,混着纸钱灰味儿。
冉光荣把最后三枚乾隆通宝残渣弹向乾位牌位缝隙,灰烬炸开时带出一股腐臭,暗格弹出个黄铜罐子,罐身刻着龙洋银币纹路,阀门处粘着一枚褪色警徽——津门刑警队90年代制式,编号047。
“黎波的。”陈清雪声音哑了,“他十五号去乱葬岗祭的‘李参谋’……根本不存在。”
罐子嗡嗡震动,雾气浓度飙升。克隆体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冷笑,是庹亿帆那种皮笑肉不笑:
“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
刘淑雅爬起来,嘴角血纹裂到耳根,却咧嘴笑了:“哟,这不是夜航船广告词嘛?您搁这儿搞企业文化宣讲呢?”
她顺手把地上半张泛黄纸钱叼住,想擦嘴,结果纸面浮现模糊字迹:“癸未年七月十四”。
正是她生日。
陈清雪竖瞳缩成针尖,看清毒气核心藏在牌位夹层深处,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她抬脚踹向供桌,动作带起一阵风,吹散部分雾气,露出罐底一行小字:“献祭者名录·第44号”。
和台阶上一模一样。
冉光荣蹲下检查警徽,发现背面刻着微型卦象——坎为水,离为火,中间夹了个震卦,典型的“魂魄置换阵”。他抬头看陈清雪:“你那个魂飞魄散的副队长,怕是早被人当容器用了。”
话音未落,刘淑雅突然扑向第二块牌位,速度快得不像重伤之人。
“我说了别碰!”冉光荣吼。
但她没碰牌位本身,而是狠狠拍在供桌底座一块凸起上——那里藏着个微型机关,形状像纳粹鹰徽。
咔哒。
整排牌位下沉半寸,毒气罐阀门自动开启,绿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三人。
陈清雪瞳孔骤缩,妖仙血涌向四肢百骸,强行压制毒雾侵蚀速度;冉光荣耳后疤痕崩裂,血混着花生米粉末糊住口鼻,边咳边骂:“你他妈找死啊?!”
刘淑雅站在原地没动,左脸血纹蔓延至眼角,形成蛛网状纹路。她吐掉嘴里的纸钱,舔了舔嘴角血沫,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没碰牌位……我是被它认出来的。”
她举起右手,掌心赫然浮现出半个龙洋银币印记,和台阶上“庹亿帆”的签名笔迹一模一样。
“我不是预备体。”她笑出声,眼里全是泪,“我是第44号,对吧?”
圣殿顶部传来细微碎裂声,像是冰层在裂。
陈清雪握刀的手开始抖,不是怕,是妖仙血脉第一次主动回应外界召唤,刀柄上的划痕突然发烫,像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那道新鲜伤口,正慢慢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