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械在苏醒,又像是一群老骨头在翻身。
这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脚底板往脊椎里钻的,带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听到了吗?”刘淑雅轻声问,手指抠着冰岩边缘,指甲缝里全是灰白粉末。
“嗯。”陈清雪点头,开山刀握得更紧了些,刀柄上的《六韬》刻痕硌进掌心,“不是机器,是金属在哭。”
彭涵汐蹲在地上,眼镜片反射着蓝光,像两枚微型探照灯。他没说话,只是把徽章旁的一滴黑液捻开,在指尖搓成细线——那玩意儿居然不粘手,反而有种熟铜的温润感。
“锡镍合金。”他吐出三个字,“和那个陪葬青铜面一样。”
冉光荣“啧”了一声,左手三枚乾隆通宝捏得咔咔响,右手把镇魔锏往地上一顿。
“所以说,咱们现在踩的是纳粹祖坟?”他笑了一声,眼角却绷得死紧,“难怪阵图转起来跟跳华尔兹似的。”
冰壁突然泛起微光,映出几人的影子。
冉光荣的影子在冰面上晃动,隐约能看到他耳后的疤痕在渗血,血珠顺着脖子滑到衣领里,没滴下来,而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吸进了冰层。
“再不走,我们就要变成冰雕了。”他低声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菜市场砍价,“还是带编号那种。”
话音未落,徽章爆发出一阵刺眼蓝光,比刚才那次更亮、更冷,像是有人拿冰锥捅进了太阳穴。
一道影像浮现出来。
一个穿着二战德军制服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正对着他们说话。
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钻进脑子:
“欢迎来到……重生之地。”
画面一闪,消失得比wi-Fi信号还快。
但那声音还在回荡,带着电流般的杂音:
“你们……也配碰我儿子的脸?”
“他妈的。”冉光荣低骂一声,把镇魔锏握得更紧,“她娘的魂还在里面?”
“不是魂。”刘淑雅舔了舔嘴唇,舌尖沾了点冰屑,“是记忆碎片,卡在金属里的那种。”
她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钱,咬了一口。
纸钱入口即化,灰烬顺着喉咙滑下去,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1943年……德国南极科考队……他们发现了这个阵图。”她喃喃道,声音不像自己的,“然后……他们被吞噬了。”
“吞噬?”陈清雪皱眉,“怎么个吞法?”
“不是死。”刘淑雅抬头,眼角血纹微微发亮,“是变成记忆载体,像U盘一样插在这儿,循环播放。”
彭涵汐盯着徽章,忽然发现上面的锡镍合金在蓝光下泛起一层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密码。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纹路变成了经纬度坐标。
“这不是纳粹徽章。”他声音发颤,“是定位符,指向某个地下结构。”
“定位什么?”冉光荣问。
“不知道。”彭涵汐摇头,“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坐标落点在——”
话没说完,冰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黑影从裂缝中跃出!
不是模糊轮廓,不是视觉误差,是一个穿着现代军装的少女,手里握着淬毒军刺,直扑陈清雪咽喉而来!
“姐姐!”她嘶吼着,眼神疯狂,“你终于来了!”
陈清雪本能拔刀格挡,刀刃与军刺相撞,火花四溅。
刑天斧虚影在她身后显现,一斧劈下,少女被震退数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抬起头,嘴角溢血,眼神却带着一丝笑意。
“姐姐……你终于认我了。”
陈清雪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瞳孔中竖纹一闪而过。
她终于意识到——
这不是幻觉。
这是……她的妹妹。
克隆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低声问,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嘴角的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在冰面上,发出“滴”的一声。
冉光荣已经把三枚乾隆通宝裹进花生米里,像包饺子似的搓成个小团子。
他甩手扔向冰壁,团子撞上瞬间炸开,不是火光,是一团灰白色的烟雾,带着炒货香气和一丝血腥味。
冰层被炸裂出一道裂缝,裂缝深处露出一块控制台屏幕。
屏幕亮起,画面跳动几下,定格在一个模糊影像上:
依旧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但这次多了细节——面具耳后有一道闪电形疤痕,和冉光荣的一模一样。
“操。”冉光荣低声骂了一句,摸了摸自己耳后的旧伤,“这老登是我远房表叔?”
彭涵汐冲过去,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操作一台老旧触控机。
“数据残缺……但能读取部分信息。”他念道,“‘母体样本编号:qx-06’……‘植入记忆完成度:87%’……”
“qx?”陈清雪猛地抬头,“清雪?”
“还有这个。”彭涵汐放大一段文字,“‘宿主觉醒阈值:接触血脉压制源三次以上’。”
刘淑雅站在原地没动,左脸酒窝微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她轻声说:“你们有没有闻到……铃铛的味道?”
陈清雪愣住。
她低头看开山刀柄,那里刻着《六韬》残句,金属冷冽。
可就在这一刻,她闻到了——一种极淡的铜锈味,混着童年记忆里的铃铛声。
“小时候……妹妹戴过一个铜铃。”她喃喃道,“我妈说那是祖传的。”
“现在它在哪儿?”冉光荣问。
“没了。”陈清雪摇头,“六岁那年,她被拖进海河之后……就没了。”
空气凝固了一秒。
然后彭涵汐突然指着屏幕:“看这个!”
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一个穿着旧式童装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铃,铃铛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认亲不认命。”
照片右下角,时间戳是:1998年7月14日。
正是陈清雪妹妹“死亡”的那天。
“这他妈是穿越相机?”冉光荣瞪眼,“还是时间缝合怪?”
刘淑雅突然笑了,笑声很轻,像风吹纸灰。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碎冰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
“我看到它了。”她低声说,“商周的祭天文稿……在冰里。”
“在哪?”彭涵汐急了。
“跟着我。”刘淑雅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方向明确。
她带着众人穿过一片冰岩,来到一块巨大的冰壁前。
冰壁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凹槽。
“放进去。”她指着凹槽。
冉光荣没犹豫,把镇魔锏插了进去。
金文再次亮起,光芒顺着冰壁蔓延开来,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
整片冰川开始震动。
不是那种地震,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从沉睡中苏醒。
“它醒了。”陈清雪低声说。
“我们是来送快递的。”冉光荣苦笑,“还是来收快递的?”
话音未落,冰层轰然裂开,一个巨大的阵图从地底浮现。
双鱼交缠,阴阳流转。
——
克隆妹妹突然冲了过来,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陈清雪本能拔刀,刀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寒光。
刑天斧虚影自动成型,挡在她身前。
但这一次,克隆体没被震飞。
她跪在地上,膝盖砸出一圈冰屑,双手撑地,身体剧烈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挣扎。
陈清雪瞳孔中的竖纹扩散开来,持续了整整三秒。
她第一次清晰感知到——
那不是幻觉,不是错乱,是一种真实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力。
就像猫看见蛇,狼遇见虎。
“姐姐……”克隆体抬起头,嘴角血迹未干,“你终于认我了。”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陈清雪的刀尖还在滴血,血珠落在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喉咙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的右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