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玄相阁的飞檐,瓦片上的露珠簌簌滚落。刘淑雅站在台阶前,指尖轻触那些泛红的钉痕。她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地底传来,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活物在翻身。
“七星钉邪阵……”她喃喃,“三年前刻下的?”
“不止。”冉光荣蹲下身,将三枚乾隆通宝轻轻摆在第七个红点上。铜钱刚一落地,整条台阶忽然泛起幽蓝微光,仿佛被什么力量唤醒。
陈清雪握紧开山刀,刀柄上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有人动了它。”
“不是‘人’。”彭涵汐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正低头翻看那张地图,锁阳蛊在她体内不安地蠕动,“是鼎碎里的东西。”
说话间,台阶尽头的地砖缓缓裂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从中涌出。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块青铜碎片,表面布满裂纹,却仍能辨认出一只狰狞的兽面纹。
“来了。”冉光荣站起身,哭丧棒已握在手中。他咬开随身包着花生米的《奇门遁甲》纸页,将一颗米粒含在舌尖。
雾气凝结成形,化作一片苍茫雪原。
长津湖。
寒风卷起漫天飞雪,远处山脊上隐约可见几道战壕轮廓。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军装和断裂的枪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冻土混合的气息。
“这是……五十年代?”陈清雪眯起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异光。
“比你想象得更早。”彭涵汐伸手触碰雾气边缘,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份盖有星条旗印章的文件,旁边赫然放着黎波的军官证。
“美国政府资助的超自然武器研究计划……”她喃喃,“编号——‘冰魂工程’。”
“冰魂?”冉光荣冷笑一声,“听起来像给僵尸取名字。”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雪地中拔地而起。那是一根插在战场中央的招魂幡,破旧的布面上依稀可辨三个字:
陈清雪
众人一怔。
陈清雪快步上前,伸手去抓幡杆。指尖刚一触及,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全身,她眼前一花,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声。
“妹妹……还活着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愣住了。
招魂幡剧烈晃动,雪花如刀般割裂空气。幻象开始扭曲,画面一闪,转为一处地下祭坛。
二十具美军尸体横陈地面,每具脖子上都系着一枚象牙烟嘴。烟嘴内侧刻着两个字:
庹亿帆
“他在朝鲜战场就开始搞这套?”刘淑雅皱眉,“这不科学。”
“科学?”冉光荣嗤笑,“你身上趴的可是判官笔虚影。”
彭涵汐忽然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额角渗出冷汗。她的锁阳蛊在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肉。
“我看到了……”她喘息着开口,“白宫……杜鲁门签署命令……批准‘冰魂工程’。”
她抬起头,眼中映出一幅画面:总统办公室内,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正将一枚龙洋银币放在文件旁。那人面容模糊,但袖扣上的图案清晰可见——两枚民国银元。
“那是……庹亿帆?”陈清雪眯起眼。
“不。”彭涵汐摇头,“是他母亲。”
所有人呼吸一滞。
“二战时期,她被日军制成活体风水仪。”她继续说,“后来被秘密送到了朝鲜战场……作为‘冰魂工程’的核心容器。”
“所以他才要颠覆玄门正统。”冉光荣低声说,“不只是复仇……他是要把整个灵界搅乱。”
空气凝固了几秒。
刘淑雅突然闷哼一声,捂住左脸。尸毒封印的酒窝正在渗出黑血,她咬破指尖,在地上画出一道简易镇魂符。
“再拖下去,我要变成移动火葬场了。”她苦笑。
冉光荣没理她,而是将哭丧棒插入地面。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旋转,最终定格成一线。
“鼎碎里还有东西。”他说,“没说完。”
果然,幻象再次变化。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份残缺的档案。纸张泛黄,上面的文字断断续续:
“……美方聘请华裔灵能顾问……协助封印实验体……顾问姓名已被抹除……唯一线索为其住所桃木门框上的纹路……”
彭涵汐盯着那段文字,忽然脸色大变。
“那纹路……我在冉家见过。”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冉光荣身上。
他没有否认,只是将最后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我爷爷说过,当年帮老美封过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淡淡地说,“但他没告诉我那是什么。”
“现在知道了。”陈清雪看着仍在飘摇的招魂幡,“是一个叫‘冰魂’的项目,用死人炼器,用活人当容器。”
她抬手,一刀斩向幡杆。
刀锋劈下的一瞬,整片幻象轰然崩塌。雪原、尸体、招魂幡,全都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只剩那块青铜碎片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雾气散尽,台阶恢复原状。但第七个红点已经消失不见。
“七星钉邪阵……少了一个钉子。”刘淑雅低声说。
“不代表它失效。”彭涵汐擦去额头冷汗,“只是……某个环节被打断了。”
冉光荣捡起地上的鼎碎,仔细端详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我们家也欠了不少债。”
他将碎片收入乾坤袋,转身走向玄相阁大门。
“今晚的事别对外说。”他说,“尤其是那个军官证的事。”
“你是怕黎波知道?”刘淑雅问。
“我是怕他知道得太晚。”冉光荣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陈清雪看了眼手中的开山刀,刀刃上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霜花。
她将其收起,跟了上去。
彭涵汐最后看了一眼台阶,锁阳蛊在她胸口微微跳动,仿佛回应着某个遥远的召唤。
风又起了。
玄相阁的大门缓缓合拢,将那段尘封的历史重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