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盆浓墨泼在窗棂上,玄相阁的门板被风推得吱呀作响。屋内灯火昏黄,墙角那张老旧木桌上摊着几本证照档案,封皮上的油墨味混着花生米的焦香,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这玩意儿也能当阵眼?”刘淑雅蹲在地窖口,手里捏着一颗冉光荣撒下的花生米,翻来覆去地看,“不是说你们守界人讲究个‘以简破繁’吗?怎么感觉像打麻将摆子儿?”
“你要是输了钱,可别赖我这花生米不灵。”冉光荣一边说着,一边将三枚乾隆通宝压在桌角的一张警官证上。证件照片里黎波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仿佛他从未背叛过谁。
陈清雪站在窗边,手指轻轻摩挲着开山刀的刀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那张照片。“刚才那滴血……没反应。”
彭涵汐正低头翻阅《河图残卷》,听见这话抬起头:“不是没反应,是你还没触发真正的机关。”
话音刚落,那张警官证封面突然泛起一阵微弱的蓝光,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了下纸面。紧接着,照片里的黎波开始缓缓转动头部,镜头外的世界似乎正在拉扯他的意识。
“操!”刘淑雅猛地往后跳了一步,差点踩到地窖边缘的花生米阵。
冉光荣立刻伸手按住证件,同时抽出哭丧棒在地上画了个圈。花生米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中心位置微微发烫,仿佛要烧穿地板。
“别让它扩散。”陈清雪拔出开山刀,刀锋轻点桌面,一道寒气瞬间镇住了那缕幽蓝光芒。
“他身上有东西。”彭涵汐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笃定,“不止是身份伪装那么简单。”
“你是说……他是多重人格?”刘淑雅试探性地问。
“比那更复杂。”彭涵汐摘下玳瑁镜,揉了揉眉心,“这些年代错乱的照片,说明他在不同时间点都被使用过。而且……”她顿了顿,从证件夹层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这个日期,庚子年七月初一。”
“七月十四才是鬼节。”冉光荣低声念叨,“但七月初一,是他们开始布局的日子。”
“什么意思?”陈清雪皱眉。
“夜航船有个规矩。”冉光荣站起身,将铜钱重新收入掌心,“每一代棋子,都要在庚子年的七月初一接受第一次‘面具洗礼’。这一天,他们会把候选人的魂魄切下一小块,封进青铜面具里。”
空气顿时沉了下来。
“所以……黎波其实早就死了?”刘淑雅的声音有些发抖。
“准确来说,是‘替身’。”彭涵汐将那张纸片放进一个密封袋里,“真正的人,可能早在几十年前就没了。”
陈清雪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掀开证件最底层的一张结婚照。照片背面写着“1984年7月15日”,字迹歪斜,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这个日期……”她眯起眼睛,“和码头集装箱案的时间线吻合。”
“不是巧合。”冉光荣接过照片,指尖轻抚表面,“你看这里——”
他指着照片角落的一处阴影,那是一道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人影,又像是某种金属物件。仔细一看,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这不是背景,是嵌进去的影像。”彭涵汐戴上眼镜,凑近细看,“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刘淑雅咬牙:“那我就看看他到底是谁。”
她毫不犹豫地撕下照片一角,塞入口中。
刹那间,一股冷意顺着喉管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视线模糊了一下,眼前的画面骤然扭曲——
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墙上挂着七张青铜面具,每一副都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案。地上躺着七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胸口插着铜钉,双眼大睁,瞳孔已经变成灰白色。
“第七具尸……不能醒。”耳边响起一句低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画面戛然而止。
刘淑雅猛然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血渍,指甲缝中多了一粒细小的铜屑。
“你们看到了吗?”她喘息着,“那些面具……上面有星宿。”
“苍龙七宿。”彭涵汐喃喃道。
“也就是说,黎波只是其中一个棋子。”陈清雪握紧刀柄,“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而这张照片……”冉光荣将照片放回桌面,铜屑被他随手埋进了花生米阵中央,“是钥匙。”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只有花生米还在缓缓移动,组成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祭文。
“今晚就这样吧。”陈清雪收起开山刀,“明天去档案馆。”
“带上所有线索。”刘淑雅低声说。
“还有……我们的命。”冉光荣补充。
门外,风声渐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屋内,最后一颗花生米悄然裂开,露出一粒漆黑如墨的内核,像是藏着一段未曾开启的记忆。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落地声,打破了死寂。
陈清雪低头一看,发现那粒铜屑不知何时滚到了脚边,静静躺在那里,反射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