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区的铁皮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某种古老的钟表在滴答走动。冉光荣站在队伍最前头,三枚乾隆通宝在他掌心不断翻转,铜钱边沿泛着暗红锈光,仿佛刚从血里捞出来。
“这地方不对劲。”他低声说,“不是风水的问题,是时间。”
陈清雪没说话,只是将开山刀横在身前,刀锋映出前方一片模糊的雾气。那雾不像是自然生成,更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带着一股子咸腥味,像是海水泡过尸体的味道。
刘淑雅蹲在地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处铁皮残片上的划痕。她刚才咬了一口,吐出来时嘴角还挂着黑血。
“这不是1984年的痕迹。”她喃喃道,“这是……殷商的。”
彭涵汐皱眉:“你确定?”
“我啃过的甲骨多了去了。”刘淑雅抹了把嘴,露出一个带点癫狂的笑容,“这上面刻的是‘戍’字,守界人用的祭祀文。”
冉光荣低头看了眼哭丧棒的尖端,那里正缓缓渗出一缕青烟,像是一条蛇在扭动。
“戍,既是戍边,也是宿命。”他说,“我们被引到这里,不是为了找什么线索,而是要确认一件事——谁才是真正的守界人。”
话音未落,少年黎波忽然抬头,眼神直勾勾地望向集装箱深处。
“他在等我们。”他说。
“谁?”陈清雪问。
“另一个我。”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的鼓声传来,像是从地底敲响的战鼓。紧接着,雾气开始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冉光荣立刻抬手,哭丧棒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地面随之亮起微弱的符纹。彭涵汐迅速翻开《河图》残卷,纸页哗啦作响,几行古文在她眼前浮现。
“‘戍者,天命之选,非人力可逆。’”她念出其中一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不是普通的印记……这是轮回的标记。”
“什么意思?”刘淑雅问。
“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它的一部分。”彭涵汐指着他们,“酒窝、尸斑、雷击疤……这些都是‘戍’的印记。你们不是偶然走到一起的,是命运把你们拼成了完整的钥匙。”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钥匙?”陈清雪冷笑一声,“打开什么?地狱的大门?”
“是封印。”彭涵汐声音发颤,“夜航船想毁掉的东西,就在我们体内。而我们……是它的最后一道防线。”
少年黎波缓缓点头:“所以你们逃不掉。”
就在这时,雾气中走出一个人影。
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正是黎波本人。
但那张脸却比记忆中的更加苍老,眼神里透着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冷漠。
“欢迎回来。”西装黎波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终于凑齐了。”
陈清雪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刀,第七符咒在刀刃上闪现,劈开雾气。那一刀没有砍实,只切开了对方的一角衣袖。
那截袖子飘落在地上,刘淑雅立刻扑过去,一口咬下。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他们在黎波身体里植入了控制芯片……”她嘶哑地说,“1984年7月15日……他自愿成为容器……实验代号‘戍·钥’……”
“闭嘴!”西装黎波怒吼,身影一闪,竟直接穿透空间出现在刘淑雅面前。
冉光荣反应极快,哭丧棒猛然插入地面,禹步阵瞬间成形。青砖裂开,符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将西装黎波困在原地。
“你是假的。”冉光荣盯着他,“真正的黎波……早就死了。”
西装黎波笑了:“死?你们以为死就能逃脱?我们都在轮回里,你们逃得了一世,逃得了九世吗?”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空间突然扭曲,众人脚下的铁皮开始变形,仿佛变成了青铜材质,四周的集装箱也化作古代战车的模样。
“这是……殷商时期的战场?”彭涵汐惊呼。
“不。”冉光荣咬牙,“是记忆的折叠层。他在让我们看真相。”
画面中,一名身穿铠甲的男子站在祭坛前,额头刻着“戍”字,身后站着一群身穿现代警服的人影。
“那是……陈德金。”陈清雪声音冰冷。
画面继续推进,男子跪下,将一枚鱼牌放入祭坛中央。火焰腾起,照亮他的脸。
那张脸,赫然是少年黎波。
“原来如此……”彭涵汐喃喃道,“他是第一个觉醒的守界人。”
“但代价呢?”陈清雪问。
“代价是……每一代都要死一次。”彭涵汐看向冉光荣,“包括你耳后的雷击疤,那不是意外,是你第九次轮回的烙印。”
冉光荣沉默。
刘淑雅忽然站起身,眼角的蜘蛛状血纹已经蔓延到太阳穴。她咬破手指,在地上画出一幅壁画。
女婴、酒窝、七泪珠、海底神殿。
“鲛人族的遗迹。”冉光荣看着壁画,“在建文帝沉船附近。”
“那也是……我的终点。”刘淑雅苦笑,“每一次觉醒,都会失去一部分自己。我很快就要变成真正的僵尸新娘了。”
“还没到最后一步。”陈清雪握紧双刀,“至少现在,我们还能选择怎么战斗。”
西装黎波冷笑着后退一步,身形逐渐透明。
“记住。”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你们不是选择者,而是被选中的。”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散。
雾气散去,集装箱区恢复原貌,只有地上那块铁皮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戍”字。
冉光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三枚铜钱已经变黑。
“走吧。”他说,“该去找答案了。”
集装箱背后,一双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缓缓迈出,踩在积水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那双鞋,正是黎波平时穿的那双。